學達書庫 > 惜之 > 慕戀公式 | 上頁 下頁
十二


  生氣?辛穗嘔死自己這點,明知道他對自己無心無意、明知道他是永遠的不體貼,她還是無法對他生氣。

  要生氣,她只能關起門來,對自己!

  “我沒生氣,我要下樓工作。”咬咬唇,一個鮮紅印子染上她的紅灩。

  “晚上陪我吃飯。”

  “不,晚上我要整理行李趕火車。”

  “坐夜車太累。”他反對。

  不過是朋友,幹嘛事事管人?

  嘟嚷一聲,她背著地說:“我買不到明天的火車票。”說完,輕關上門,她輕輕走出“朋友”的關心。

  3昨夜回到家裡已經淩晨一點多。爸媽弟弟都體貼她,天大亮也沒喊人,一個個下田去工作,由著她去睡。

  用枕頭擋去四方窗戶透進來的光線,她翻翻身,面朝裡面睡得酣熟。

  人生最美妙的事,莫過於——天天睡到自然醒,睜一眼,翻過身,朦朦朧朧繼續睡,再次等待下個自然醒。

  鈴……鈴…………手機響了,擾不醒她,她是最難喚醒的賴床姑娘,從小到大,被老師罰過最多的事就是遲到。

  手機聲響停住,沒多久,尖銳的電話鈴響起,辛穗仍不為所動,十聲、二十聲、三十聲……她在蓬萊仙子家,新茶剛泡好。

  終於,住在厝邊的表嫂聽不下去,繞到她家客廳接電話。然後,比電話鈴響更具威力的表嫂嗓門,親自走了一趟蓬萊仙島把她揪回來。

  “阿穗,起床啦!阿穗,卡緊起床啦!”

  揉揉惺忪睡眼,她搖搖晃晃走下床,拉開門,魂還沒回數招全。“火燒厝嗎?”

  “不是啦!你的頭家在火車站,他叫你去接他。”好久沒回家,表嫂的臺灣國語聽起來親切極啦。

  “頭家在火車站?”抓抓頭,弄不懂表嫂在說什麼?直到百分之九十的靈魂重返肉體……“頭家?你說……”突地,她眼睛瞪奇大。“他是不是叫谷紹鐘?”

  “對對對,他說他人在火車站,等你去接他。頭家要來,你怎不告訴我們一聲?快一點,你去換件整齊的衣服,我讓你表哥開貨車去幫你接頭家。”

  表哥去接?不!那傢伙古怪得很,說不定,他會打死不上表哥的車。

  “表嫂,不用了,我自己去接他。”

  “可是摩托車都讓你阿弟騎到田裡去。”

  “我騎腳踏車去,表嫂我不跟你講話了,我要快點去刷牙洗臉。”

  沖進浴廁,她在五分鐘之內完成出門準備,前腳跨出門,才發現自己的頭髮沒梳。

  扭身回房,幾個流落,發覺自己的頭髮居然留這麼長,從肩膀下方算起,足足有二十分分。

  從小到大,她還沒留過長髮,一是沒耐心、二是懶得梳整,沒想到他說句——我喜歡看長髮女生,她就為他留起一頭累贅。

  喜歡他嗎?真的好喜歡!喜歡到想起他會不自主微笑;摸著他讀過的書,指尖會微微發麻;聞到他的氣息,會沁心舒暢,甚至被他那雙老拿她當籃球丟的手觸到,也會出現一陣陣無解的心悸。

  喜歡一個人,心情像正在發酵的水果酒,甜甜的、帶著醉人芬芳。

  對著鏡中自己,鮮紅的笑臉張揚,她的好心情無法就地掩埋。

  他來了!這代表什麼?

  代表他喜歡她在身邊,一如她喜歡留在他身旁?

  在他身邊待著,即使沒做事,即使只是和他那張撲克牌臉對望,她都會覺得幸福。

  偷偷瞧他的臭臉、偷偷盯著他在計算機桌前渾然無覺的專注神態,偷偷在他的書上留下自己的心情,她都會好快樂。

  辛穗是在保守鄉村長大的女孩兒,要她主動追求男人,辦不到。她寧可隔著“朋友”的紗幕,耐心等待,等待哪一天,他發覺自己對她不再是朋友。

  然,他來了,在她第一次離開他、在她第一次請長假的時候來了。

  他忍受不了一日不見的三秋苦嗎?他也會思念她嗎——在只分隔一晚之後?

  也許、也許他們可以在這次敞開心情,也許、也許經過這次假期,他們會有所不同。

  輕吸氣,她對自己吐吐舌頭,喜歡一個男人,真是一件麻煩工程!

  “阿穗,你還沒出門?快點啦!對了,中午帶你老闆到我家作客吃飯,我殺一隻雞。”

  “好。”她利落地在耳側綁起兩根麻花辮。

  “好還不快出門,讓老闆等太久不好意思。”表嫂聲聲催她。

  辛穗趕緊跳上腳踏車,她拿起中學時期趕遲到臨界分的精神,一路往前衝刺。

  遠遠的,她就看見他。

  柱子般的一叢杆在那裡,來來往往的人多少都會回頭看他一眼。不只是因著他的身高、他一頭金色頭髮、他帥得太過的五官,還有他那滿臉的不耐煩。

  這路騎來,她還以為他會等得脾氣大發,會夾帶一肚子火氣搭下班車返回臺北。可是——沒有!他沒有離開!

  一個簡單的旅行袋、夾著書本的橫胸雙臂地猜測他太陽眼鏡下面的眼睛已經噴出煙火。

  餘光閃過,笨笨騎腳踏車的身影落入眼中。

  她來了!空蕩蕩的心被填得滿滿,僵硬的眼角變得柔軟,他失落的心在她離開後的第二十一個小時尋獲。

  “你怎麼來了?”仰角六十度看他,等他傾泄不滿。

  太陽曬得她眼睛花白,定定望住他,脖子沒有發酸,頭沒冒金星,原來仰角六十度看人已經成了她的習慣。

  他抬起手,眼寬一掌就要朝頭劈下,旁邊路人驚呼一聲,下意識偏過頭要躲,但辛穗沒閃人,還是直直站著對他笑。

  他的手從空中落下,揉揉她的頭,把她被風吹得亂糟糟的劉海拔正。輕歎氣,輕得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

  以前、他手一抬,就是要丟枕頭、揍人,可是……………不清楚幾時起。他的打人動作成了幫她整理頭髮的細膩,他習慣了不凶她、她則習慣了不怕他。

  放下手,他又是一臉不馴。“我不能來?”

  不答,她接過他手中的包包,和腋下書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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