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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倘若有機會,她要對公主友善,往後,她不在了,公主要陪著少爺走過無數春秋,她怎能不心懷感激?

  唉,入朝為官真是壞差事,才多久,少爺便和權貴對峙,難怪有人要怨“無端嫁得金龜婿,辜負香衾事早朝”,有人要恨“匆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想來想去,還是單純的日子易過,單純日子幸福得多。

  記得那夜,閑來無事,少爺興致一來,剪下她的一簇頭髮,沾了膠貼在唇上,他們扮成商賈和小廝,大鬧鐘離平壹開的賭場。進門,少爺使眼色,她把帶去的一百兩銀子堆上桌,二話不說押了大。才一回合,淨掙了百銀,莊家紅眼,鼓吹要他們再押。真不聰明呀,少爺的聽力何等敏銳,再押幾場,他們不過多賠數十倍。

  但莊家鼓吹,他們索性配合。

  押了,四倍八倍翻,他們連押了六個大,旁邊的賭徒鼓噪不已,莊家臉色鐵青,卻不得不捧出六千銀。

  少爺本想見好就收,可不死心的莊家,偏要他們再押一回。

  少爺挑挑眉,同意。

  這回,骰子在盅裡甩得嘎啦嘎啦響亮,莊家往桌上一擺,所有人都睜著眼看少爺押哪兒,奸準備跟著下。

  “押小,不會連開七個大。”有人大喊。

  “押大,莊家就是賭咱們這份心思。”

  意見紛紛擾擾,少爺不發一語,笑著給穎兒一個眼神,她見了,把六千銀推往小,這麼一個小小動作,讓莊家雙手抖個不停。

  所有人全瞪住莊家,眾目睽睽,他想作弊也難,於是盅開,果然是小。

  知不知一萬兩千銀有多重?

  會壓垮人呢,幸而她和少爺武功高強,臉下紅、氣不喘,竟把耶兩袋眼子給捎了起來。

  他們走一趟城東,那裡住的多是貧戶,就這樣,一戶百兩,他們潛進別人屋子,留下銀兩,忙了整夜,天明才回到家。

  這是他們第一次做好事,心情好得無可複加。她告訴少爺,原來富貴不是罪惡。少爺笑著回答,錢不髒,髒的是人心。

  那年,她十三,他十八,從此,她總是用崇拜眼神望他。

  她中毒後,兩人練輕功,少爺常要托著她的後腰,她才飛得上高枝。

  便是這般,她習慣了少爺懷間位置,習慣少爺寬寬暖暖的胸膛,也習慣少爺低頭,溫溫的氣息染上她的頸項。

  她記得月圓夜,兩人世上屋頂,少爺說話與她聽,說那個古董鋪子的陳管事很糟糕。

  怎麼糟糕呢?他嗜財如命,賺的銀子當金子看,舍進不舍出,偏偏在外養了小屋,錢全堆到外頭,家裡妻小高堂苦哈哈,四處說侯爺坑人,請管事,薪餉給得樞門。

  這話聽得穎兒展露笑顏,笑問少爺,何下辭了他便罷。

  少爺搖頭,說陳管事是個人才,他有極好的古董鑒賞力,雖苛刻下人,卻很有本事替鋪子掙銀子。

  她也是一時興起,問少爺,要不要到小妾家裡把錢給偷出來,交還給正妻?

  她胡鬧,少爺也跟著鬧,於是他抱起穎兒,幾個飛身,飛進小妾屋內,好死不死,合該是陳管事遇貴人,讓穎兒與少爺撞上這一幕。

  他們進屋時,小妾和情郎正在廳裡,商討明日如何哄得陳管事把鑰匙交出來,兩人拿了銀兩便遠走高飛。

  穎兒氣不過,想替陳管事出頭,少爺拉住她,閃入櫃子後頭,要她靜心看好戲。

  戲好嗎?她不知道,但真教人臉紅心跳。

  因為櫃子後頭地方不大,穎兒整個人貼到少爺身上,少爺的心跳聲在耳邊,篤篤篤,震的她的心,好慌張。

  偏偏不知恥的小妾,拉了情郎進屋,一進屋便褪下衣裳,滾上臥榻,做起苟合之事。

  曖昧氣息迫得穎兒難以呼吸,一雙眼睛不知該往哪裡擺。

  她抬眉,對上少爺的臉;少爺莞爾,伸手將她摟進懷中,長長的袖子掩去不堪入目的事兒,他的心跳聲,取代了男女歡情聲。

  偎著少爺,汲取他身上的氣味,亂烘烘的腦袋,滲入絲絲甜味。

  就這般,少爺抱住她,很久,久到她開始胡思亂想,想著梧桐待老,鴛鴦雙死:想著花明月黯飛輕霧,今宵好向郎邊去,那甜啊,一吋吋增添……

  是他勾起她的臉,把穎兒的魂喚回;是他沖出去把兩個男女點子昏穴,也是他捏壞大鎖,把裡面的銀兩二裝進包袱;從頭到尾她做的,不過是發呆。

  隔天,發現銀子不翼而飛、小妾偷人,陳管事頹喪消沉。

  少爺索性當一回好人,把管事的銀子冉添上幾十兩銀,親自送到陳管事家裡面,說是慰勞金,感謝他為鋪子費心力。

  這舉動讓陳管事感激涕零,從此鞠躬盡瘁,把鋪子當成自家的事業,頤心經營。

  商人呐,無奸不成商。

  都說了“莫作商人婦,金釵當卜錢”、“嫁得瞿塘賈,朝朝誤妾期”、“誰知嫁商賈,令人卻愁苦”,那麼多的詞兒,提醒大家,不嫁官、不嫁商,可她的少爺,既是官又是商,怎能嫁?

  不能嫁,偏有那麼多的女子想嫁,到最後讓公主拔得頭籌,是運也是命,同命人才得相守,不同命……自是勞燕分飛。

  無關了,有情還似無情呐,她有心,少爺有義,此生足夠,若得來世,再談比翼雙飛。

  “穎兒。”一聲輕喚,喚回她的冥思。

  “師傅。”她奔到牢邊,抓住鐵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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