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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初到安和縣時,看見庸醫當街賣藥,一帖五文錢的藥材被哄抬成五十兩銀,百姓苦不堪言,可那藥只能控制麻癢程度,斷不了根。我們進縣府公堂,想聽聽官醫對此病的看法,哪知,官醫、衙役全上街賣藥了,衙門裡空無一人,我們還被守門的老翁趕出去。”

  “那衙門豈不是大撈一筆?”吉祥問。

  可不是大撈一筆?後來疫情控制住,無恥的安和縣令還以此向聖上邀功,得了個六品頂戴。

  “我想,得找出病源才救得了命,傳染一定有根源、途徑,不會一下子莫名其妙整個縣都陷入疫區。”

  “姑娘找出來了嗎?您有沒有被傳染?”太監又加話。

  “我沒事,也找出原因來了。有人在水源處漂染布料,染劑有毒,毒順著河水流下,成了鎮民的飲用水。換言之,那不是疫病,而是集體中毒。”

  “後來呢?”

  “冷剛當了幾回樑上君子,偷竊庫銀百萬兩,拿這筆銀子買藥材分贈百姓、雇人四處宣傳不可飲用河水。”

  “太好了,疫情控制下來,縣民一定當姑娘是活神仙。”

  “精彩的還在後頭。”她輕笑。

  人心惡,忘恩負義是自古以來就有的事。

  “還有精彩的?”

  “在源頭開漂染廠的是縣令的侄子,縣令知我花銀子雇人四處宣傳,直說妖言禍眾,要緝拿我們到案,幸而百姓堵在門口,我和冷剛才不至於成了階下囚。”

  “為了掩護,我們每日住在不同的百姓家中,縣令發下公文,不准藥鋪把藥材賣給我們,於是明著不敢買賣,藥商只好同我們暗渡陳倉。”

  “好可惡的縣令,真該讓皇上打他一頓板子。”如意不平說。

  “幸好,病人身上的毒在藥物控制下,慢慢解了,投過藥,河水也漸漸變得清澈。冷剛領著百姓走一趟漂染場,把裡面的東西砸的砸、燒的燒,還把縣令侄子抓起來痛毆一頓,眼見大勢難挽回,民怨高升,縣令不得不下紙公文,規定水源上頭不准開設染布場,百姓才又敢喝水。”

  “太好了,這就是團結力量大,以後咱們也要團結,那些老嬤嬤才不敢欺負咱們。”

  說話的是前幾日被湯藥燙傷的太監小貴子,他讓曲無容要到身邊來服侍了。

  “你在胡說什麼?老嬤嬤不是欺負,是在管教咱們,哪天你學精了、乖覺啦,老嬤嬤哪還會罵你?”吉祥用食指推推小貴子的頭。

  “是,吉祥嬤嬤,小貴子錯了。”他一說,大夥兒全笑了起來。

  “姑娘,還有沒有故事?好好聽呐!”如意拉拉曲無容的袖子問。

  “是啊、是啊,再說一個吧!”小貴子道。

  她偏頭想想,說:“今年年初,我們路經水雲村,恰巧趕上了一場熱鬧。”

  “廟會嗎?姑娘一定得嘗嘗糖葫蘆,那味兒啊,好吃得夢裡也會想呢!”小貴子說。

  “偏你那麼多話,老打斷姑娘,你就安安靜靜吃東西吧!”說著,吉祥把糕點塞進他嘴巴裡,惹出哄堂大笑。

  曲無容微笑說:“水雲村裡不是辦廟會,是在辦殺人儀式。他們把一個大腹便便的女子綁在高高的十字樁上面,下方還堆了柴火,村人拿了石子拚命往她身上砸,砸得她滿頭鮮血直流,奄奄一息。”

  “天呐,沒王法啦!”吉祥驚呼。

  “當時我也這麼想,我問村人,究竟是怎麼回事?一問之下方知那女子是牛老爹的閨女,未出閣的女子不守貞,竟和野男人暗結珠胎,村人正打算放火燒了她,讓村裡年輕女孩有個警惕。”

  “太殘忍了,兩條人命啊,官府不管嗎?”如意也忍控不住。

  “我不知道官府管不管,但我是非管不可。冷剛飛身上木樁救人,我擋在眾人面前表明身分,我告訴他們,我是京裡來的神醫,這位姑娘不是暗結珠胎,而是得到一種怪病。

  我當場大聲問牛老爹,她是不是逢早便吐?是不是夜裡不成眠,常常莫名其妙掉眼淚?是不是發枯、骨瘦、目青、不進飲食?牛老爹被我這麼一喊,慌了,直點頭。”碰上這種事,哪個姑娘還能吃得下、不掉淚?過度焦慮的結果,自然是發枯、骨瘦、目青、夜不成眠了。

  “然後呢。”吉祥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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