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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無容假意沒看到他,旁若無人地一小口、一小口喝著參茶,不多久,參茶飲盡,冷剛馬上轉回房,屋裡,他用小火煨著鮑魚湯,晚膳之前,得先喝上半盅。

  “姑娘身體不適?”宇淵殷勤。

  “不勞公子費心。”他的熱臉貼上她的冷面,她不想交談。

  他盯著她慘白神色,是不是該讓司徒先生來替她看診,或者找兩個御醫過來?宇淵關懷之情溢於言表。

  “姑娘對於毒藥認識很深?”宇淵忍不住發問。

  他告誡自己別在她身上尋找穎兒的影子,可是午後那場談話,曲無容說起皇太子病情時的自信自若,簡直與穎兒一模樣。

  她靜默。

  “早上姑娘使毒退敵,司徒先生為禁衛軍診斷,說那是很高明的毒物。”

  退敵?說得好,他也知,她與他是敵非友。

  “姑娘方才為皇太子診治,一口道盡病情,姑娘擅毒?”

  不得答案他不走是嗎?

  寒目斜過,她冷淡道:“我對毒藥認識不多,早上使的毒物是旁人所贈,而皇太子的病症,我曾在行醫途中見過一回。”

  “這麼古怪高明的毒也能教姑娘碰上,姑娘肯定見多識廣,難怪司徒先生對姑娘諸多推崇。”他道。

  “這毒不算高明,高明的毒物無形無色,中毒者日漸虛弱,大夫遍尋不出緣由,只當中毒者命也運也,時辰到,本該歸陰。而百日草的中毒跡象太明顯,任何醫者見了,很容易發現問題所在。”

  糟,她露出本性,每每談起毒物,便忍不住賣弄。

  “姑娘這話欺人。”宇淵微笑。

  “怎說?”她又欺人了?錯,這世上,她欺人少,人欺她多,怎每次算算說說,弄到最後總編派成她的錯。

  話題打開,她從不得不回話,變成一句句接說。

  “依姑娘說詞,難不成宮裡御醫全是庸材?”

  “是他們被豢養太久,不去學習新東西。”世界何其廣闊,多少疑難雜症考驗著醫者智慧,光是待在京城一方小小天地,能學到什麼?

  豢養?既露骨又刻薄的言語,不過,這話說得真好,御醫們熟讀醫書,用以治療皇親高官,自然比不上遊遍五湖四海的醫者親身見識。

  “姑娘可知,司徒先生是百草堂的主事。”

  “聽說了。”也知道百草堂的老闆是眼前的靖遠侯爺,對京城、對皇宮也對眼前靖遠侯,她比他所知的更熟悉。

  “司徒先生對姑娘的醫術讚不絕口。”

  “承蒙先生不棄。”提起司徒先生,她臉色稍微和緩。

  “司徒先生告訴我,他已和姑娘接觸過,姑娘同意他到竹林一起切磋醫術。”

  “是。”

  “你不怕司徒先生偷學姑娘的醫術?”

  “醫術本該讓人學習,以治癒更多病患。”偷學?哼!狹隘眼界。

  “姑娘無私。”

  “人壞就壞在有私,人人想藏私、想把好處盡往囊袋裡收藏,於是商場競爭、勾心鬥角;於是手足相殘、血親互傷。卻沒想過,終朝聚財懷寶,集到多時,命終了;人人都搶功名,十年寒窗爭一夕,請教,古今將相何在?不過是荒塚一堆,草沒;男子皆想嬌妻美妾,日日枕邊說恩愛,今日望夫崖、明朝相思難,豈知光陰荏苒,再多情愛也如輕煙飛散。”她的口氣似針鋒相對、似指責,口口聲聲全在細數他的錯。

  曲無容的話教宇淵深思。

  她沒說錯。當年伯父為一己私,弑弟媳、圈侄子。而他,聚金納銀,納不了心中快意,汲汲營營的下場是什麼?是換來一場懷疑,懷疑人生所為何來。

  不過,她說錯了一事——他的情愛是磐石、是堅定青玉,絕不會如輕煙飛散。

  “姑娘願意的話,在下願侍姑娘為上賓,延請姑娘進百草堂,一起為京城百姓盡心。”他轉開話題。

  “不。”她別開臉。

  “姑娘心無大志?”他還想勸說。

  大志?像華陀,流芳百世?算了,能安順一世,心已足,何必拿百世來為難此生。

  她冷哼,擺明看不起他口中的“大志”。

  “姑娘面前,在下顯得膚淺。”他唇邊笑意漸濃,這女子,非爾爾。

  看著他,曲無容笑不出口,她有滿懷舊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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