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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顧錦瑜,“……”

  慕筱雅,“……”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太過震驚於那個發現,以至於此時此刻,她還幾乎保持著趴在對方身上的姿勢……

  “嗖”地一聲,她飛快地從床上跳下來,道:“啊,那什麼督主您醒了啊!奴才這就去吩咐廚房準備早膳。”說話的同時,人已經竄出了房門,沒了蹤影。

  顧錦瑜坐在床榻上,抬手揉了揉頭髮,不明白慕筱雅對著自己,為何忽然就跟見了鬼似的。

  他昨晚好像睡得過於踏實了,幾乎完全不知對方在房裡做了什麼。朦朧間,他下意識地掀開搭在身上的被褥,往裡面看了看。

  衣袍穿得好好的。

  看到一半發現不對,抬頭皺眉,覺得自己似乎想太多了……

  正狐疑著,冷不丁地打了個噴嚏,顧錦瑜揉揉鼻子,忽然不幸地發現,他好像真的染上風寒了……

  §第三章 太監也有小煩惱

  夜幕低沉,繁星點點,宮中萬籟俱寂。

  慕筱雅獨自一人抱腿坐在宮牆拐角的陰影裡,唉聲歎氣。

  分明頭天晚上又是守夜又是做惡夢的,根本沒有睡好,但此時此刻,她伺候完染了風寒的顧錦瑜躺下後,卻依舊半點睡意也無。

  白日裡強打著精神裝作若無其事,但狐疑卻一刻也沒有消散過,反而如同藤蔓一般,緊緊地纏繞在心頭。

  雖然她從來無心摻和到宮廷瑣事中,但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天大的發現。她需要好好消化一下,才能決定如何對待它。

  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卻隱約聽見腳步聲,從不遠處傳來。

  慕筱雅循聲看過去,便見一道頎長的影子,在月色的籠罩下,緩緩地朝這邊走來。

  只一眼,她的心便提了起來。

  那是蕭明嗣。

  他穿著一身濃墨一般的黑衣,身形幾度淹沒在夜色中,卻又很快被明亮的月色勾勒而出,一道陰影在他身後斜拉開去,隨著他腳下的步子微微晃動著。

  慕筱雅在宮中是極少見他穿黑衣的。不知為何,她只覺得,白衣的蕭明嗣溫潤如玉,仿若站在陽光中一般,寬仁地包容著一切,從無煩惱和怨懟;然而黑色的衣袍,卻仿佛將他處在陰影的一面盡數地展露出來,就如同此刻,給人以無邊的孤寂和落拓之感。

  實則人總是會有煩惱和怨懟的吧,只不過有的人能將它們極好地掩藏起來而已。這樣想著,慕筱雅站起身來,朝對方走過去。

  驟然看見面前的人,蕭明嗣露出訝異神情,隨後低垂了眉目,輕聲道:“你為何在這裡?”

  慕筱雅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不答反問:“殿下又為何在這裡?”

  蕭明嗣看了看她,無奈地笑了笑,最後道:“你可願陪我說說話?”

  房間裡,顧錦瑜睡得極不安穩。

  他咳了一聲,翻個身。咳了兩聲,又翻個身。咳了三聲,再翻個身。

  一口氣咳出一串聲音,連帶著在床上打了個滾,側耳細聽,門外卻依舊半點響動也沒有。

  頂著被自己折騰出來的雞窩頭,他皺眉坐身起來。下了床,想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卻又覺得這樣的舉動不符合自己的身份,走到一半轉而折向窗口,伸手敲了一敲。

  外面很快響起聲音:“主子,屬下已經看過了,人不在房間裡。”

  顧錦瑜:“……”有個太過善解人意的暗衛,有時候實在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清了清嗓子,他道:“去宮裡找。”

  外面應了一聲,瞬間不見。顧錦瑜站在窗口,沉著一張臉,琢磨著一個沒心沒肺的小奴才究竟能有什麼苦惱,值得大半夜玩失蹤。冷不丁涼風吹過,他打了個寒戰,又打了個噴嚏,最後只能無奈地爬回了床上。

  “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你是個姑娘。”

  依舊是那個宮牆的拐角處,不同的是,此刻已經是兩人並排靠坐的情形。蕭明嗣抬頭看了看繁星密佈的天幕,開了口,卻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

  “我……我……”慕筱雅嚇得心頭一緊,語無倫次地開口,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只得咬咬下唇,老實閉嘴。

  蕭明嗣卻轉過頭,看著她柔柔一笑,道:“不用擔心,我若是想告發你,又何必等到現在?西廠不是個好待的地方,你多半是有苦衷的,是不是?”

  慕筱雅只能借坡下驢,乾笑道:“家貧……入宮混口飯吃……”

  蕭明嗣點點頭,沒有絲毫懷疑,“你若願意,我可在宮外幫你尋個差事,一個姑娘在宮中假扮太監,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他的話讓慕筱雅羞愧的同時,也禁不住為之觸動。自打師傅去世之後,這麼多年來南來北往的,她都是一個人闖蕩,幾乎已經忘記了被人關心是怎樣的感覺。哪怕蕭明嗣對她的關心只是出於本性的善良,無關情愛,她也覺得心頭暖暖的,身處子夜,也如同站在午後的陽光之中。

  她恢復了女子說話應有的腔調,轉頭打量了對方,小心地問:“為何殿下今日看起來……有些黯然?”

  蕭明嗣聞言立刻垂了垂眼,似乎是急於掩飾翻湧而來的情緒。過了許久,他才慢慢地道:“今日……是我母后的祭日。”

  慕筱雅霍然一怔,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母后雖然是父皇的繼皇后,卻是我見過的最聰明最漂亮,也是最愛我父皇的女人。”蕭明嗣強笑了一下,抬頭看向遠方,陷入回憶一般,繼續道,“然而五年前,她卻懷著不甘和恨意,在病榻上永遠地合上了眼。”

  “為……為什麼?”慕筱雅忍不住顫聲問。

  蕭明嗣苦笑一聲,歎道:“活人再怎麼好,也終究是贏不了死人的。”

  慕筱雅驟然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任是甄皇后如何賢良淑德,想來先帝心中的朱砂痣白月光,卻始終只是他的第一任皇后——鐘皇后。或許也正因如此,他最後才將自己的皇位也交付給了鐘皇后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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