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袖胭 > 總有刁民想害朕 | 上頁 下頁


  “小雅子?”蕭明嗣眉眼彎了彎,盯著她看了看,道:“倒是個不錯的名字。”

  慕筱雅頓時內牛滿面,一個叫她“小鴨子”,一個誇她的名字好聽……同樣是天家出生,做人的差距咋就這麼大呢?

  而這蕭明嗣果然傳聞中所說的一樣,溫潤如玉,平易近人,哪怕是面對著慕筱雅這樣不起眼的小太監,他的自稱也是“我”而不是“本王”,沒有半點架子。

  一來二去幾句話之後,慕筱雅對他的好感度已經“蹭蹭蹭”地瘋狂飆升,但她欣賞美男的同時也留了個心眼,沒有忘記自己入宮的目的。

  “哎,說起來入宮這麼些時日,奴才卻還不曾見過我們督主呢。”狀似無奈地,她發出感歎,“不知是個怎樣的人?”

  蕭明嗣聞言,搖搖頭道:“實不相瞞,西廠向來直接聽命于皇兄,那顧督主除了皇兄本人以及部分西廠中人外,旁人是極難見到的,更別說知曉行蹤了,我同他也只有過數面之緣而已。”

  搞得這麼神秘,不愧是是蕭明睿的鐵杆狗腿子。

  慕筱雅暗自撇嘴,知道這蕭明嗣雖然待人誠懇,胸無城府,卻身處在權力中心外,想來也沒辦法知道太多內情,便撓頭笑笑,用無所謂的語氣道:“哈哈,那就只能祈禱他是個好相處的人了。”

  說話間,兩人已經到了宮門外,王府的馬車已在外候著了,慕筱雅恭恭敬敬地把蕭明嗣送了上去,自己則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往西廠的方向走去。

  而與此同時,蕭明嗣在馬車輕微的顛簸中,眼看著那道人影漸行漸遠,最終化成了一個點,這才放下車簾,坐回了車內。

  車內還有一人,玄衣玄裳,皮膚極為黝黑,坐在角落的陰影裡,幾乎同隱身無異。

  他目光落在蕭明嗣嘴角殘留的笑意上,慢慢開口,“不知殿下因何事發笑?”他的聲音極為低沉,有如千丈潭水百尺深淵。

  蕭明嗣抬眼看向他,笑容加深了幾分,卻依舊輕柔如風。

  “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他喃喃地誦出了《木蘭詩》中的句子,“兩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黑衣人神情驟然一凜,但很快地,他便用沉穩聲線掩蓋住了神情中細微的異樣,“殿下的意思是,方才那個小太監……身分可疑?”

  “正是。”蕭明嗣頷首,對於身旁的這人,他是從來不隱瞞什麼的。

  “殿下打算如何?”黑衣人一字一句地問道,與此同時,鷹隼般的目光銳利地捕捉著對方面上的神情變化。

  然而蕭明嗣卻淡笑著搖頭道:“我看她的模樣,不像是有什麼壞心,一介小姑娘混入宮中,興許有迫不得已的苦衷也說不定,暫且……先不要打草驚蛇吧。”

  黑衣人聞言沉默了。

  蕭明嗣這樣的性格——用最大的善意揣度所有人,用最大的仁慈對待所有人——同他王爺的身分,實在是格格不入。這樣的人,若不生在帝王家,興許能擁有一段細水長流,平靜安樂的人生。

  然而他偏生落在了帝王家,於是在宮廷榮辱沉浮,權力重壓之下,出現了那樣不可思議的變化……雖然他本人目前還不知情。

  作為旁觀者的黑衣人,有好幾次都想把事實告訴他,然而許多年前,他在甄皇后——即蕭明嗣的生母——臨終前曾立下的誓言,還清晰地留存在腦海中,沒有因為歲月的增長而淡去分毫,於是他打消了念頭。

  甄皇后年紀輕輕,卻死於不甘和怨懟,他要替她完成遺願,為此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

  想到此,黑衣人將飄遠的思緒稍稍收回幾分,沉聲道:“屬下謹遵殿下之意。”

  慕筱雅發現,作為一介剛入宮的小小新人,她到底還是太天真了。

  原本以為蕭明睿堂堂皇上,是不會把自己這種小蝦米放在心上的,但事實證明,對方豈止是記得她,簡直是把她吊在心坎上,每天拿小皮鞭抽打的節奏!

  從那天之後,慕筱雅幾乎每天都要往禦書房跑一趟,理由也無一不是無聊透頂:不是摘朵花除棵草,就是抬個桌子找本書。也不明白這種芝麻綠豆大的事情,為什麼要大老遠的把她從西廠叫過來。

  然而後宮之內無秘密,慕筱雅的“光輝事蹟”,很快就傳遍了三宮六院以及大小後勤部門,於是西廠上下對她的態度,忽然極為一致地客氣了起來,就連包公公也時常派人來對她表示一下關心和問候。

  慕筱雅知道,旁人都以為她這是傍著高枝,要升官發財,走上人生巔峰了!

  但這只是他們的“以為”而已。

  真實的情況是——

  毒日頭底下,慕筱雅盤腿坐在御花園內的一塊平地上,一手托腮,一手拿著一根半粗不細的樹枝,正百無聊賴地對著面前隆起的小土球,捅啊捅,捅啊捅……

  正午熱得要命,這項工作又無聊得要死,慕筱雅機械性地伸縮著手臂,頭忽然一點,坐直了身子,才發現……自己剛才不小心睡著了。

  而此時此刻,她的頭頂並不是刺目的驕陽,也不是碧藍的天幕,卻不知從何時起多了一把紙傘。

  陽光太澄澈了,將傘面上的圖紋照得一清二楚,那是一幅春意圖,燕子斜飛,柳絲垂條,湖波蕩漾……幾筆的點染之下卻栩栩如生,意境全出。

  慕筱雅覺得自己一定是被太陽曬得久了,才會盯著一把傘發這麼久的呆,直到頭頂一個溫溫潤潤的聲音,拉回了她的思緒。

  “怎麼了?是不是有哪裡不適?”

  聲音的主人一身象牙白繡金絲祥雲紋長衫,眉目如畫,笑容如風,帶著一點關切的神情,稍稍弓著身子的動作,連帶著弁上一端懸著的一顆東珠也輕輕地晃動著。

  慕筱雅盯著那顆東珠又呆了兩秒鐘,然後,飛快地跳起來。

  “奴奴奴……奴才給殿下請安。”她沒看錯吧,剛才蕭明嗣是在給自己撐傘?!慕筱雅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別說她現在的身分只是個太監,就是換了女兒裝,她也不認為自己能有這麼大的魅力。

  見她沒事,蕭明嗣溫聲道:“這裡並無外人,不必同我拘禮。我也是路過,一時好奇才站住了步子,想……”話說一半,面上的笑容卻微微凝滯,從袖中取出一方帕子,遞了過來。

  慕筱雅一愣,很快明白過來,抬手一擦臉,發現嘴角到下顎的地帶……濕漉漉的一片!

  慕筱雅,“……”

  抬頭看了看蕭明嗣的表情,她心裡只有一個感想: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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