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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你經常這麼心不在焉嗎?”她故意挖苦他。

  “看來你的精神已恢復不少,會罵人了。”他笑了。

  “我還會打人。”她果然以那柔若無骨的右手,捶著他厚如銅牆的胸膛。

  “不夠力。等你力氣回復時,我讓冷情教你幾手。”俊美如畫的五官似乎都洋溢著笑。

  “誰要學武功!”又是冷情!提那個女人幹什麼!絕美的麗顏登時射出一股沸騰的熱焰。

  “學武是話了防身,你一個女孩家總得學點保護自己的本領。”他很認真地說,也許將來他可以教她……

  “如果真要學,我、我……寧願冷卓教。”奪目容姿淨是挑釁。

  “不行!”認真的神情蠻堅決。

  “為什麼?”晶亮的眼閃著疑問。

  “他是男人,為了你的清譽——”話未盡,已被她搶白。

  “你也是男人,那為什麼……為什麼還抱著我!我的清譽早被你毀了!”詭詐的表情,全是陷阱。她可以說是在山裡長大的,自然沒將這些禮教放在眼裡,這麼刁難地,只不過是想知道他對自己,是不是也有那麼點……什麼的吧。

  “那我的身子,你不也瞧過。”他圓滑地轉個彎應對。

  “那是醫患之間,而非男女之別。”她義正辭嚴地反駁。

  “這不就結了。你現在也是病患,而非女人。”

  女人?!

  這兩個字有如繞人頸項的靈蛇,一口咬住她的死穴,讓她既驚慌又憤怒。

  然而,驕傲的天性讓之前的故作輕鬆,全部凍結在嘴角。

  “前進三步,後退一步,左三,右二,就到龍潭了。你最好記清楚先後順序,待會兒我療傷時,麻煩你先退出去。”儘管她語調冷淡,心口卻已因他的話而汩出鮮血……

  原來她對他而言,只是“病患”,而非女人!

  對!她的確不算是個全然的女人。

  冷霄對於她突生的冷淡感到茫然,卻沒忘了移動腳步。果然一眨眼的工夫,亮澄澄的潭面就在眼前。

  “好美。”他脫口而出。

  “請放我下來,你可以走了。希望你還記得出去的路。”明明是關心,卻說得犀利傷人。

  “你到底怎麼了?”他再遲鈍也聽得出來她在生悶氣。

  “我要練功了,你走吧。”她仍然冷淡,還準備自己下來。

  “別亂扭,我放你下來就是了。”這女人的脾氣,真是說風是風、說雨是兩。

  “你,走吧。”她一落地整個人就往前傾,還是那雙手臂牢牢地抱住她。

  “就愛逞強!”

  “我就是靠逞強,度過每一個月圓之夜的!”她吼出心中的不滿,連她也嚇了一跳。

  這麼多年來,她認命地承受上天不平的待遇,不怨也不恨,直到這一刻,她才開始恨起老天,恨老天根本不懂得慈悲!

  怎能讓她在只是個小女娃的時候,就得承受如此的劇痛?又怎能在她情竇初開的當頭,讓她徹底的失望與痛恨——痛恨自己為何不是個女人,一個完完全全的女人?

  她奮力推開他關懷的手臂,“走!你走!就算我求你——”淚不請自來,卻遲遲不肯落下,怕是會輸掉她最後一點自尊與傲氣。

  冷害沒被她的話叱退,僅是睇著那高傲的淚光,仿佛在說:他寧願她哭出來,也不要她獨自一人嘗受他所不知的徹痛。

  蒼白的嬌顏,含淚的眼睫下,有一種微微自嘲的落寞,也有一種教人心疼的脆弱。

  “謝——謝。”她還是掙出他的懷抱,用盡全身力量,挺直身子往潭中走去。

  冷霄望著她柔弱又驕傲的背影迎風而行,霍地,深鎖的心弦被扯動了……登時,他毫不遲疑地跟上她,將她抱個滿懷。

  哽咽的酸液似在他喉頭聚集,沉重的呼吸亦如他的心情。

  他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是任由自己的情感無盡地宣洩,緊緊地抱住她。

  梅絕色卻不敢迎向這份不能強求的情意,因為——她不是——女人!

  她輕柔地扳開他由後方扣住她的手指,刻意以低沉的男聲說:“再不下潭練功,只怕會誤了時辰。”她沒有回頭,一步步汲水而行,氤氳的蒸氣,漸漸模糊了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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