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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扭過頭,這次她卻沒有落淚。

  最深的沉痛,常是無淚的;有的,只是心在淌血。

  紀霍然在山口家僕人的引領下,穿過約有數百坪大的寄月湖,湖的兩旁樹枝倒映出幽玄之姿,蒼蒼鬱鬱溢著靜謐莊嚴,讓人不自覺地俯首。

  東京之美與紐約之盛實在是兩極化啊。

  “霍然,長途飛行累了吧,裡面請。”山口嘗君翩然而至的笑容,給人一種賓至如歸的溫暖感覺,一點兒也看不出隱藏在體內的傲氣與爆發力。

  高手齊會,眉宇之間總能探出些許虛實。

  紀霍然微微揚起下顎,似笑非笑地迎向這個在三弟紀盂然婚禮上見過面,又有恩於他的“朋友”——一個神秘卻燁然若神的美男子。

  他真是天下女人的致命傷,不知他那芙蓉若水的四妹香緹,可曾逃過他的迷障?

  才一念及,紀霍然就為自己突來的“多慮”怔愕不已。

  他在想什麼啊!

  他的三個妹妹,雖不能自比傾國傾城之姿,但璀璨王朝富可敵國的財富,早讓她們明白一件事——男人的真心好比廢棄的金沙礦廠,即使再經過無數次的篩漏,都不一定能再篩選得出真金。

  她們絕不會為“男色”所惑的,除非那些男子有更甚容顏的真本事、真性情及更甚美鑽的純度愛情,否則,免談!

  尤其香緹是他三個妹妹中,頭腦最清楚的一個,更沒理由為俊額所誘。

  思至此,他伸出友誼的手,“我們紀家又麻煩你了。”

  山口嘗君沒有放過紀霍然眼神中那抹忽而精湛、忽而困頓的澤盼。他笑了笑,接下對方的手掌,雙掌在交會的那一刻,進發出男性天性喜歡競爭的角力感,熱流像正負電極不斷地傾注,眼波也在越發加重的手勁中,洩露出對彼此的欣賞。

  “我妹妹香緹可好?”紀霍然終於“拒戰”地收回手。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山口嘗君習慣以迂回方式作答。

  “那就有勞你引她來見我這個二哥吧!讓我自行判斷該怎麼酬謝我們紀家的大恩人。”紀霍然笑道。

  “大恩人這三個字我可承受不起,只希望不會再有下次了。”他說得風清雲淡,不居功、也無意驅離這種已經形成的“親密”關係。

  “啪!啪!”他權威地拍著雙手,對著待在一旁的男僕說,“去請紀小姐到正堂來,就說她二哥已經來了。”他操著一口字正腔圓的日語說著。

  “嗨!”男僕恭謹地欠身退下。

  他二人走進大廳,“請坐。”

  “謝謝。我發現當個日本男人真不錯。”紀霍然長年浸濡在男女平等的紐約,一下子見著日本大男人精神發揮得如此淋漓盡致,是既豔羨又感慨。

  “我想嫂夫人聽見了,可不太高興吧?!”山口嘗君憶及畢舞影的刁鑽與細膩,他知道紀霍然的極權主義對她是全然無效的。

  “怎麼扯到她身上!”紀霍然不自然地笑答。他老婆是那種可以在須臾現性烈如火或是絕冷淡然,一旦發飆,可是銳不可擋。她……唉!他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山口嘗君心照不宣地朗笑。

  “對不起,大少爺。”大廳中忽然傳來男僕的聲音。

  山口嘗君倏地斂去愉悅的笑容,一本肅穆地望著報信的僕人。

  “大少爺,紀小姐已在廳外候著。”男僕仍舊低首恭敬地說著。

  “快請。”山口嘗君聲音持冷,神情封鎖。

  紀霍然也抿去先前只屬於男人間的邪笑,眺向門邊。

  紀香緹衣袂飄飄地走進大廳,那一襲水藍色和服外還罩著一件薄紗,予人一種縹緲而陌生的疏離感。

  山口嘗君對於她的美早已驚豔知髓,但如今面對已撤去嬌柔姿態的她,反倒更是勾引著他幾度壓抑狂熾的心。

  他不禁懷疑將她逐出自己的生命,究竟是對還是錯?

  紀霍然從未見香緹穿過和服,僅管她多次旅居日本,但始終以奶白色系的套裝出現,乍見她身著雲錦剪裁的和服,幾乎被她獨出於外的身姿所惑。

  “香緹……”他期期艾艾地輕喚她的名字。

  紀香緹凝視著這一張陽剛至極又俊逸迷人的臉,迷惑了好一會兒……

  “我是你二哥,你……還記得嗎?”紀霍然不免擔心她的失億症,是否會影響接她回去的任務。

  “記不記得都不會影響我必須回去的事實,不是嗎?”紀香緹冷若秋霜地回答,同時似有若無地瞥了一眼蒂她閃了神的山口嘗君,“誰教這裡的主人為了避嫌而不再收留我。”

  “避嫌?”紀霍然敏銳地聞到他們之中神秘的張力。

  山口嘗君卻悶不作聲,因為說什麼只會徒增誤解罷了。

  “既然二哥已經來了,我想自己該準備一下回紐約了。”才一轉身,忽而戲劇性地低笑睨看兩個啞口無言的俊美男子,“我忘了,我全身上下全為山口家所賜,而今是該還給人家的時候了。不知二哥是否帶有足夠的現金,或是信用卡?”

  “做什麼?”紀霍然突為紀香緹眼中幻彩般的波澤所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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