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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我應該送你進去。"

  "我可以自己走進去。" 她很堅持。

  "病人只有聽話的權利。"他拗起來也夠嗆人的。

  "這是我的家,我有權發號施令。"她也不甘示弱地回了他一句。不知是否是"病"了,人也跟著沉不住氣。

  "這是你自己選擇的,待會兒再跌斷腿,可別雞貓子鬼叫,因為我已經聽不見了。"真是見鬼了,好好的晚餐他不但沒吃著,還得聽這個女人頤指氣使!

  怒火中燒的紀孟然,一氣之下便將她"丟" 向地面,轉身就走。

  "喂!"她登時覺得自己今天的風度真的很糟。

  "怎麼?" 看吧!沒有他就是不行嘛,逞什麼能!

  女人!

  "謝謝。"

  她甜柔的語氣像一條清澈涓流劃過他的心中,頓時舒展他原本攏緊的眉。清了清喉頭說道:"不客氣。"一種急於逃離現場的尷尬,讓他急急往回走。

  那俊俏容顏因她突來的謝意,登時染上無所適從的靦腆;倪黛眉洗練的心湖旋即蕩漾起來。

  他……真是個花花公子嗎?

  如果他是悠遊脂粉陣中的浪蕩子,那麼剛才為何會出現幾近天真、坦率的神韻?如果這些都能矯作,那他鐵定是撒旦的化身,以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混淆人們的判斷力,使人無法看清事實而載浮載沉。

  不過,她相信自己"律師的眼睛"、"律師的觀察",先前他的表現絕對是出於下意識的動作。

  如此說來,紀孟然這個人不全然不可取。沖著這點,她朝著已經鑽進車內的他高聲喊道:"小心開車。"又指了指他方向盤上的雙手,以示關心。

  紀孟然的臉上浮上一沬不可思議的表情,更急於加速馬力逃離此地。

  他告誡自己,她絕對是個女巫,不但可以把人逼瘋;也可以讓人為她癡狂;遠離她是惟一安全的出口。

  倪黛眉見他這般如趕著去投胎的速度好笑也好氣,搖了搖頭,準備進門——

  才一推開大門就聞到一股異常氣息,想回頭叫住紀孟然已來不及,只好自救。

  她小心翼翼地從皮包內抽出把迷你手槍,朝屋內巡尋。

  屋內的神秘客卻悠哉悠哉地坐在沙發上,"啪地"拉開身邊的高腳燈柱,客廳登時一片通明。

  "小眉,又要嫁人了?"男人眉宇間的英氣與颯爽全隱在那若有似無的笑紋裡。

  "山口!"倪黛眉頓時松了口氣,連忙收起手槍,揚逸著甜美笑 ,便一拐一拐地走近他。"你這麼不聲不響地進來,也不怕吃子彈?"

  山口嘗君忙不迭地起身,攙扶住這個拐腳小美人詭笑道:"你的槍法是我教出來的,死在你手裡……不太可能吧。"咯咯地笑聲,有著無比的自信。

  "大男人主義。"她在他的攙扶下坐了下來,"說吧,這次闖空門又有什麼事?"他們上次的婚姻就是在這種情形開始的。

  大約半年前,這個俊逸得近乎不真實的山口嘗君,就這麼"闖"進她的家,向她提出結婚的"申請",只要她答應,他就教她射擊並訓練成為一等一的神槍手,以防罪犯出獄找她算賬時,借此保命。

  那時她只當他玩笑一句,誰知這小子還"當真"要她下嫁,以便給他一個"身分"好辦事。

  憑良心說,她這個紐約救援協會的會長,在決定和山口結婚之前的前七次婚姻,都是"友誼"演出,心想再因"救助"結一次婚,也沒有什麼

  損失,反正,他和她前七任前夫一樣"只有名分,無實質接觸",又可以成為"神槍手",就"勉強"地答應和他結婚了。

  絕對是,一辦好結婚登記,這個丈夫立刻憑空消失,直到離婚前才又翩然出現,不過他倒也實踐諾言教她射擊,不知是自己慧根不夠。還是……他教得時間太少,反正——她沒成為神槍手,倒把扣扳機的手指頭給磨破了皮,害她好些天寫字、打計算機都疼得緊呢。

  不過.他可是她八任丈夫中最有格調,甚至可說是無人能出其右的美男子兼智者的化身;而他也認為她是個少見集美麗與智能于一身的女人,奇怪的是——

  他們竟然沒有"假戲真作";倒成了朋友。

  山口嘗君朝她笑了笑,"知我者莫若小眉也。"

  "少灌迷湯了,深夜造訪為了什麼事?"他們之間的對話有時像香擯,啵地一聲後冒出一串串辛辣珠泡,那種加味的感覺讓他們之間的交流更有生氣。

  "沒事,只是知道你又要他嫁,我來還這個。" 山口晃蕩著手中的鑰匙。

  倪黛眉見狀,撲哧一笑,"就這麼單純?"一對靈動彩瞳包藏著律師的置疑。

  "我早勸你別再為人打官司了,偏又愛學什麼XX夫人不時在媒體上大談先生孩子、兩性關係成天疑神疑鬼的,最後不弄得昏頭轉向才怪。" 山口嘗君撤下霜冷的臉,調侃地笑道。

  "山口,我聞到你鄙視女性的偏激言論哦!在美國,尤其是紐約,這可是會吃上官司的哦。"她笑了,卻不忘夾著法律條文佯裝控訴。

  "你看,我沒說錯吧,你什麼都好,就是'大女人主義'了些。"他將鑰匙拋向桌面。

  "你,什麼都好,就是大男人主義得令人氣蹶。"她這會兒可是眉兒彎彎、眼兒邪邪、嘴巴直咧到天邊,一臉算計。

  "小眉,算我甘拜下風。我這次來紐約的確是有些公事,再順道來,不,是特別來探望你。"他的笑總有這麼點森冷,不是刻意駭人,但卻常讓不瞭解他的人感覺如置身在冰窖之中。

  "你哦,口是心非、言行不一;前妻我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麼沒愛上你的原因了。"含笑的波芒在她眼眶中晃漾。

  "為什麼?"順著她的話問道。

  "因為……你的人和你的外表一樣——"她認真地睇視著他無可挑剔的俊顏,有幾秒鐘不知如何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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