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昕語 > 刀絕狂情 | 上頁 下頁
二十九


  差點被他悶死在懷裡,舞沐裳捧著腦袋皺著眉仰起頭來,她泛紅的大眼睛還淌著未幹的淚,雙額渲染成一片嫣紅。她雖無花容月貌,卻可愛得讓人心醉,好可愛,仿佛天下再也沒有人像她這麼俏皮可愛了。

  寒焰的心在動,在跳,在痛,他幾乎不堪負荷。

  “你想謀殺啊?”她噘高了紅潤的小嘴。

  那被淚水洗淨的臉龐柔嫩得仿佛能擰出水來,和煦的暖陽映紅她粉粉的雙頰,她的嬌美奢侈地綻放在他眼前,瞬間刺痛了他的雙眸。

  他不能再被這樣的魅影所迷惑,他無力去反抗這柔媚春光,他不允許自己沉淪,不允許水月在他心中的影像被模糊,甚至被取代……

  舞沐裝一驚,他突地起身躍上停泊的扁舟,背對著她迎風衣發飄揚,風也吹拂到她身上,她嗅到一段深沉的哀戚與絕望的孤寂。她茫茫地望著他高大的背影,這一刻,她又覺得他結了冰;這一刻,她又覺得他關上了心門;這一刻,她突然覺得……他非常非常可憐……

  舞沐裳只好逕自起身緩緩走去,踏上船隻。此時船身一晃讓她嚇得叫出聲,寒焰的手及時伸出握住了她的手,舞沐裳看著他,她還以為他又不理她了,其實他還是很關心她的,她忍不住就對著他笑了。

  這一笑,幾乎擊潰了他所有的防禦!他赫然發現,他才怕她,怕她對他笑,怕她流眼淚,怕她有危險,怕她又突如其來往他身上靠,怕她再這樣糾纏他,他會控制不住,他會不知所措,會……

  會像這樣,一握她的手就放不開,誰敢動她,就是跟無情刀挑戰!

  船隻漸遠,濃密的樹林間才緩緩走來一個嬌媚的身影。青絲拂面,美目含愁,冉煙望著飄煙映山,湖水泛芒,多美麗的景色,可惜那葉扁舟壞了這美景……

  他也想問為什麼?難道他忘了水月,不愛水月了嗎?他怎能拋下水月一人在寒月軒,跑來跟這個野丫頭卿卿我我?

  他的美貌似要結霜,他的柔目充斥怨恨。他從來沒見過寒焰這麼溫柔地對待一個女子。天下人都知道寒焰是最無情的,只有他知道寒焰是最多情的;但他的多情,只會投注在一個死人身上,因為是死人,所以對冉煙沒有威脅,他就任他癡,任他狂,他甚至以一種變相的愛戀去享受他的苦戀。

  寒焰愈痛苦,愈癡情,愈孤獨;冉煙就愈快樂,愈深惰,愈心動。

  他是他囚禁在寒月軒美麗的孤傲的籠中鳥,他給他的誘餌是水月,如今餌還在,他卻飛了出去。他怎能忍受?!怎能允許?!

  他早已不在乎他當不當他是兄弟了,也不在乎他恨不很他了。寒焰毫不心軟地殺了他的麾下,其實他根本無所謂那幾條賤命,他只是要他明白,那個野丫頭一點也不值得他赴湯蹈火,他要他清醒過來,要他回去當他的癡情漢,要他孤獨的當他寵溺的鳥。

  他只要能遠遠地看著、愛著,就算他是冷漠的、忿怒的,他都喜歡,他都滿足。

  至少他是他的鳥,他的心死了,所以他可以肆無忌憚地看著他了。所以,舞沐裳更不能活。

  愚蠢的丫頭,寒焰不可能永遠在你身邊保護你,儘管再糾纏不清吧!很快地,你就要為你的無知付出慘痛的代價!

  取得了越寒鐵,回程的一路上,舞沐裳都左顧右盼提高警覺。寒焰跟在她身後,不知她又想搞什麼花樣。

  一有個什麼風吹草動,她立刻就擺出備戰姿態。

  “你怕金歿刀?”

  他的聲音由後而來,舞沐裳一嚇,立刻回身仰高了纖細的下巴叫道:

  “怕?笑話,誰知道是不是真有其人?我是隨時注意著是不是有人在跟蹤我們。”

  她逕自在他身邊打轉,很認真地思索著:

  “那個銅歿刀和銀歿刀怎麼會知道我們的蹤跡?而且來的無聲無息,簡直恐怖。”

  魔門陣的細作遍佈武林,要找到他們的行蹤並不困難,他擔心的是,送她到不顛老人那兒去,會讓不顛老人的隱地曝了光……

  七年了,他也躲了他七年,他深深明白,不顛老人根本不想再與他有任何瓜葛了。

  “啊,好心的爺啊,救救我可憐的孩子啊……”

  一陣淒厲的哭叫聲將兩人的目光移了過去,一個涕淚縱橫、年邁體衰的老樵夫跪在地上,哭得好不淒慘。

  舞沐裳立刻跑了過去,急切地蹲下身問道:

  “老伯,你怎麼了?”

  “我……”

  樵夫仰起濕漉漉的老臉,一個額頭就朝她拜下去,嚇了舞沐裳一大跳——

  “姑娘,求求你救救我年幼的兒子。我年紀一把了好不容易盼到了這麼個兒子,我又老又病又窮又苦,實在沒辦法醫好他了呀……”老樵夭整個人都快伏在地上,哭得渾身狂顫似要肢解了。

  “好、好,老伯,您先別傷心了,你兒子在哪?”舞沐裳急道,深怕他這麼慘烈地哭下去,會先岔了氣。

  “兒子……兒子……”

  老樵夫慌張地往後轉身爬了兩步,舞沐裳這才看見草堆上一個年約八歲的幼童早已奄奄一息躺在那裡。小孩骨瘦如柴,臉色憔悴,雙頰卻過分脹紅,他鎖著眉濃重地呼吸著,似乎非常痛苦。

  “老伯……你兒子生了什麼病啊?”看起來果然很嚴重,舞沐裳看了也心疼。

  老樵夫抹著眼淚說:

  “我也不知道……看了好幾個大夫都沒用,我實在已經身無分文再求醫了,走到這荒野,我這不中用的身子又跌了個跤,背不動兒子,只好先把他放在這兒……”

  老樵夫說著又哭了起來,舞沐裳看見他的膝蓋上果然有一片已乾涸的血漬。

  氾濫的惻隱之情一湧而上,舞沐裳實在無法坐視不管,她衝動地就要開口時,一直沉默冷眼觀看的寒焰一手按住了她的肩,那冷漠的神情仿佛在說:別多管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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