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昕語 > 愛不是佔有 | 上頁 下頁
四十一


  “事實就是如此,她一離開我的視線,就脫離了我的掌心。我殺了她,一點也不後悔,因為別人再也得不到她了,你懂不懂?懂不懂?”他激動地抓住了她的手搖晃,她嚇得臉色蒼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兩位警察沖過來架起了他,他哭得歇斯底里,又笑得淒涼絕望。

  “我一點也不後悔,殺了她別人也得不到她,她永遠是我的,是我的……”

  他的哭笑聲被拉遠了,鐵門碰撞的聲震痛了她的心,她呆坐在原位,久久無法回神。

  她來這裡,只為一件事,解開一個謎,如今她明白了。她殘酷的父親,愛母親之深,愛到不惜毀了她。

  然而她終於明白她的倔強、她的霸道、她的不服輸,全來自一個不向命運妥協、不對愛情認輸的父親身上。

  她茫然地起身,走出一扇鐵門,門開了,她走過去;又一扇鐵門,再關,她再走出去;再一扇門……

  她徹底地思悟,那一扇扇開啟的門,就像她心口一扇扇封鎖的門,一一打開,她一一走過。

  她不要那樣的愛……太血腥、太殘忍,愛到失去了理性,愛到賠上一輩子的自由;不後悔,但也不值得,還愚蠢得可憐、癡情得可憐、驕傲得可憐。

  最可憐的,是母親已經死了,到死也不知道這居然是父親愛她的方式,用最極端的手段來證明他瘋狂的愛。可憐、可悲,死去的人永遠也不知道……

  原來她這麼孤獨,是因為心中鎖了太多層打不開的門,面前的鐵門一再開啟,

  她心中的重負也跟著一再敞開,在最後一道門打開的時候,就會見著了陽光。

  而陽光下,是她的希望與快樂的天使,賈詩文。

  她失神地望著他,到底愛一個人該用什麼樣的方式去面對?她跟範家偉在一起

  時算不算愛?父親和母親結婚時有沒有愛?當他親手結束了兩條人命時,在他心中,

  是愛還是恨?這麼多年,他不後悔殺了她,直接證明,他絕不後悔愛她,而且一輩子隻愛她一個。

  眼淚落了下來,在陽光下閃動著逼人的光芒,映射在他為之一愣的黑眸裡。他深情而癡情地看著她。

  她找到了幫助她開啟了內心重重大門的人,她的陽光、她的更愛。她不需要這麼殘忍地證明她的愛情,那樣只會留下無限遺憾與悔恨。

  她深愛著這個癡傻的男人,是他把她從這監獄裡救了出來;她知道,她只要踏出這裡,就永遠不必再關在黑牢裡,因為他,就是光明。

  “翊芸……”他怔怔地看著她淚流滿面卻漾開了笑。

  倏地,她朝他奔來,攤開了雙手撲進他懷裡,緊緊擁抱他的霎那,四片唇也瞬間密合,她滾落的眼淚滲入了彼此的唇中,竄入心口卻是甜蜜的滋味。

  那一刹那,賈詩文擁緊了她發顫的身體,他已經明白,她獲得重生的自由。

  “在監獄前接吻,不怕被暗殺嗎?”他柔聲笑道,吻去她眼睫上晶瑩的淚珠。

  “誰敢暗殺我們?我老爸是殺人魔呢!獄中弟兄還要敬他三分。”

  “別這麼說。”他捧著她的臉,心疼地望著她。

  她卻笑了,紅著眼,雙頰也紅潤,此時的她看起來迷人極了。

  “我釋懷了,詩文。”

  他溫柔地笑,真心為她高興。

  “法官判他無期徒刑,連我也一起跟他坐牢,可是現在,我自由了。”

  “小芸……”他心疼地這麼叫她的時候,她的眼眶再度潮濕。

  “我很小的時候……爸爸都這麼叫我……”

  “小芸……”他抱緊了她,讓她在他懷裡盡情地哭,讓她狠狠地再發洩一次。以後,他不會再讓她流眼淚了。

  收起淚眼,她重新振起了精神,抬起頭看他。

  “我餓了……”

  “去吃中飯吧。”他笑了。

  “詩文。”她眼中未盡的淚光,將她的星眸洗滌得更加璀璨。

  “我們去找小琦。”

  他一愣。看見她柔柔地笑了。

  “既然下來了,就去南投一趟。我沒別的意思,只想去看看她過得好不好。”

  “我沒想你有什麼意思。”他攬住她的肩,往停車方向走。“是該去看看她。”

  “她是好朋友。”

  “嗯,好朋友……”

  鐘琦對他們的突然造訪顯得十分驚訝,但她仍熱心地歡迎招待他們,然而看得出來她的父母似乎還不能釋懷,寒暄了幾句就出門了。

  鐘琦泡了一壺茶來到客廳。

  “對不起,老人家總是比較放不開。”

  “沒關係。”賈詩文也覺得愧疚。

  鐘琦看著他,柔柔地笑了。

  “詩文,我很滿意目前的狀況,我不希望你心裡還有什麼疙瘩。”

  他臉紅了。鐘琦依然帶笑。

  “翊芸是個好女孩,你們很合適。”

  翊芸看著她,她真心佩服她的寬容。

  “我現在才學著當一個好女孩,你和詩晴都是我學習的目標。”

  鐘琦笑得甜。

  “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個性,像你這樣未必不好,像我也未必好。”她為他們倒了茶,繼道:“其實我爸媽早看開了,他們本來就希望我回家住,我大哥大嫂感情不好,最近鬧著要離婚;我二哥也是女朋友一換再換,我老爸甚至叫我不要結婚了。”她很少有這麼俏皮的表情,她伸了伸舌頭笑道:“想想,結婚的確很冒險。”

  “怎麼聽起來反而是我家像怪胎似的。”賈詩文傻笑。

  “是怪胎。”鐘琦真的變開朗了。“政府應該頒獎給你家。”

  氣氛一下變得很融洽,戴翊芸也笑了。

  “我生長在一個暴力家庭,也很害怕婚姻。”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談起家裡的事。

  賈詩文有些驚訝地看著她,而鐘琦的眼神卻滿是鼓勵。

  戴翊芸淺淺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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