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昕語 > 愛不是佔有 | 上頁 下頁


  這下範家偉真的被她激怒了,他直接把手機和名片簿用力丟在床上一吼:

  “要不你打電話給我經理好了,看我是跟客戶去吃飯,還是去找女人了!”他忿而轉身,“碰”地一聲巨響,將自己鎖進浴室裡。

  戴翊芸瞬間一陣悵然,她呆望著床上的手機和散落的名片。要是以前,她真的會打電話去確認,但她不曾像此刻那般惆悵,因為家偉不曾這樣吼過她,她其實……很害怕,怕很多事失去了自主權、怕抓不到真實的感覺,這樣她會一無所有;而她,無法承受一無所有的空虛惶恐。

  範家偉很快地沖了一個熱水澡,讓急速的水花沖淡他的意氣用事。

  他頹然一歎。對翊芸,他不是不愛不珍惜!他是她第一個男朋友,一走就是五年,同居的日子也近兩年了,有時他還真分不清他們之間存在的是愛情還是慣性?她太強勢、太霸道,他不知道他怎麼做才能讓她松鬆手……

  今晚的應酬,的確是個藉口。他只是個銀行信用卡推銷的小業務員,他也想“很努力、很積極地想成為能配得上她的男人,但事實證明,他是個有志不得伸、為五斗米折腰領人薪水看人臉色的悲情上班族。在事業上他不如她,在愛情上他更不如她。

  直到前半個月他的部門來了個剛畢業的小妹詩晴,她和翊芸是全然不同典型的女孩,她單純善良,天真毫無心機,她是那種……會讓男人激起保護欲,會讓男人有尊嚴、有信心去馴服的女人。

  而翊芸不是,她是很聰明、很熱情、很有能力,但她太倔強、太好強、太嚴厲地對待別人和要求自己,她是集智慧與美麗于一身的女人,她根本不需要男人。

  範家偉悶悶地走出浴室,心想,好好跟她談一談吧!畢竟這段感情,她付出的確實比他多很多。

  隨即一愣,屋裡已失去戴翊芸的身影……

  他走出臥室來到大廳,看見餐桌上不曾動過的佳餚,他的心沉了下來,目光移向窗外漆黑的雨夜。

  這樣的相處,他突然覺得好沒有意義。

  “阿文啊,我要收攤了你才來?”面攤的胖老闆開叔,抖著兩撇翹鬍子笑道。

  “奶奶吵著要吃餛飩面,拗不過她老人家嘛,就麻煩開叔了。”說話的男人有著修長而高大的身材,說話時深深的黑眸都漾著笑意,唇邊的微笑有一抹憨傻的稚氣。他是個俊朗而且舒服的男人,就算是令人煩悶的大雨深夜,一見到他都覺得如沐春風。

  “說什麼麻煩話,錢我可照收,要打烊了多送你兩顆魯蛋。”

  “謝謝開叔。”

  街頭巷尾人人都喜歡他,他是出了名的孝子,出了名的絕種好男子,出了名的翩翩帥公子,街坊鄰居哪家有待嫁閨中的女兒,都巴不得能得到他青睞。婆婆媽媽們總說,誰家女兒能嫁給他呀,肯定是祖宗積德曉了好香,像他這種裡外兼備、憨厚耿直、善良體貼,又不煙不酒不嫖不賭四大皆空的好好先生,在現今社會早早不存在了。

  但可惜的是,他早就名草有主了,聽說是個秀外慧中的國小音樂老師呢!自古才子配佳人,三姑六婆們也只能搖頭替自家女兒感歎,不過反正還不到死會的地步,機會尚存,熱心過度的姑婆們表面奉承是一回事,私下恨不得他早早恢復黃金單身漢之姿,真教他哭笑不得!

  “哪!阿嬤的面,少鹽不加味精。”

  “謝謝開叔。”付了錢接過塑膠袋,撐起傘才轉身,開叔又叫住了他。

  “阿文,明天周休,我女兒會回來,你要不要來我家吃個飯?”

  這……他尷尬一笑。“明天小琦要來我家吃飯,我……”

  “沒關係,沒關係啦!”開叔笑得豪爽。“你照顧女朋友吧。”

  “那我再給您電話好了。”他禮貌地說。

  “呵呵,好好。”

  他笑著朝他點頭,轉過身,籲了一口氣。開叔的盛情真教他無所適從,他那個在中部念書的女兒更教他不敢領教,從小就立志要當他的新娘子,真真教他為難。

  頓下腳步,他的目光被對街公園的一道身影吸引了去。在這樣的滂沱大雨的夜裡,落單的女孩實在不應該出現在無人的公園裡。

  戴翊芸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她只想狠狠地淋一場雨,狠狠地逼自己想清楚、逼自己冷靜下來。

  但一點用也沒有。她迷了路,又餓又凍的,卻仍然理不清……

  她這樣愛他……錯了嗎?當初他們還那麼年輕時,他對她的追求他忘了嗎?還是倦了?怕了?

  他怕什麼?她想不透。他愛她什麼?她突然也不確定了。她只知道她自己,凡事力求完美,不管別人怎麼看待;她無愧於心,她對得起自己,對他亦是,她的感情絕無二心,只是突然惶恐地發現……五年下來的愛情長跑,他們對彼此的瞭解卻是那樣貧乏。

  她把事情分切得太明顯,工作是工作、愛情是愛情,談戀愛就是專注的愛就好,不需要滲入事業的壓力與家庭的累贅。

  她太失意、太狼狽了,連有個人來到她面前也不自覺,直到打在她身上的雨滴忽然消失。她一仰頭,才發現有把傘為她遮去了冰冷的雨水。

  握傘的主人,有一張略顯冒犯的微慌的靦腆的溫柔的漂亮的俊臉。

  “對不起……”他為她遮雨,卻向她道歉!仿佛替天空潑下這冷冽的雨而感到歉意。可愛又可笑的男人!

  此時的她,是個十足落魄、十分美麗的女人。她身上只穿著單薄的衣裳,長髮透濕地披在肩上,清麗的臉龐是雨濕凍徹的蒼白;她此刻流露出的是無助的美,卻掩不了她天生逼人的傲。

  他氾濫的同情心一湧而上,忽然自責;自責忘了多加一件外套可以讓她取暖。

  “你冷嗎?雨傘給你。”他好心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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