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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一個人也可以過活,但巨大的空虛與茫然,猶如一條巨蟒緊緊攀纏她的心頭,勒得她好痛好痛,從一開始的疼痛轉為麻木。

  她眨掉眼淚,怔愣的盯著報紙上密密麻麻的鉛印小字,卻已沒了心思。

  大概是昨晚沒睡好、加上早餐沒吃的關係,鐘芹覺得仿佛有幾把大錐子鑿著腦殼,感到頭痛欲裂。

  頭痛的症狀似乎從她撞傷後腦後才開始,而且頻率越來越頻繁,也一次比一次劇烈,可能是受傷所造成的後遺症。

  她將報紙連同紅筆收進大包包裡,然後照往常一樣吞了一顆止痛藥,閉上眼靠著椅背休息,等頭痛減緩,就準備去一家知名企業進行面試。

  十分鐘過後,劇痛持續著,沒有好轉的跡象。

  為了能有充裕的時間抵達面試的公司,她仍忍痛前往捷運站,出了捷運,還得步行約莫五分鐘的路程才抵達目的地,但鐘芹卻撐不了一分鐘就痛得彎下身子。

  “小姐,你怎麼了?”在這冷漠的城市,難得有人如此熱心。“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年輕男子殷切的詢問。

  “我……我只是頭痛,沒……關係……”鐘芹氣若遊絲地道。

  咦?這聲音有點熟……男子偏著頭搜查大腦的記憶資料庫,接著低頭審視她的長相,印證了他的推測。

  向亞時今天休假到附近辦點事,車子停得不遠,萬萬沒想到會這麼巧碰上她。

  “我是Alex,我現在馬上送你去醫院。”向亞時不費吹灰之力的攙起她,走到幾步之遙的路邊停車處,將她安置妥當。

  鐘芹壓根聽不清楚他說了什麼,就算此刻帶走她的是不肖之徒,恐怕她也無力反抗。

  “稍微忍一下,馬上就到了。”向亞時啟動引擎,疾駛至目前他接管的“濟恩醫院”。

  當鐘芹醒過來,已是當天下午的事。

  她的手腕還插著針頭,注射著點滴,頭已經不痛了,只是渴得厲害。

  病房裡很安靜,沒有其他人,她笨拙的坐起身,先按下床頭的通知鈴,然後遲緩的替自己倒了一杯茶。

  茶還沒喝完,病房門就已被打開。

  鐘芹放下空杯,想請護士小姐幫她取下針頭,然而進來的並不是穿著白衣制服的護士,而是幾日未見的向亞霽。

  她驚訝的小嘴微啟,愣愣的盯著他朝自己走近。

  “好一點沒?”向亞霽立在床畔,目不轉睛的凝視著她,語調仍是一貫的溫柔。

  她抿著唇,心情很複雜——既高興驚喜,又有一點點生氣。

  原來高興和生氣可以同時並存,是因為太在乎的緣故。

  見她沒反應,向亞霽又問了一遍。“你好一點沒?”

  鐘芹垂著頸子,緩緩的點了點頭。

  “幾天不見,怎麼就把自己搞病了?”他的手捂著腹部,單手拉了張椅子坐了下來。

  鐘芹低著頭,並未察覺他的異狀,僅是皺著眉頭生悶氣。

  為什麼他可以說得如此雲淡風輕?幾天不見對他而言根本無關痛癢,只有她這個呆子才會不停的想他想到心慌。

  他不想見她也無可厚非,畢竟他每天身邊都圍繞著形形色色的女客人,她們出手大方,他則負責取悅她們。等他結束工作後,大概也沒有精力再應付她了吧!鐘芹逕自胡思亂想,蒼白的臉色顯得黯淡。

  “在生我的氣?”向亞霽露出一抹苦笑。“對不起,這幾天……有一點事,所以沒跟你聯絡。”他輕描淡寫的解釋自己消失幾天的原因。

  “沒關係。”鐘芹也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且無謂。

  “你的室友最近怎麼樣了?”沉默過後,向亞霽突然提及。

  沒料到他會問起小羊,鐘芹的心口猛然一震,猶豫著該趁機說出實情,還是繼續隱瞞。難道他知道了些什麼?

  “你沒見到她嗎?”他追問。

  向亞霽的問題讓鐘芹心驚不已,陷入掙扎。

  “怎麼了?不能說?”他的語調越來越輕,感覺起來沒什麼精神。

  “她……搬走了。”鐘芹簡單的一語帶過,抬起頭,看見他的氣色欠佳,忍不住關切道:“你……你也不舒服嗎?”

  “你看出來了?”他笑了笑,笑容卻不若平常燦爛。

  他答得似是而非,讓她分不清真假,他的語氣像在開玩笑,但又不如以往有精神。“哪裡不舒服?有看過醫生嗎?醫生怎麼說?”縱使對他消失了幾天而有點賭氣,但她仍無法對他置之不理。

  “醫生說:『死不了啦!』”向亞霽將堂弟Alex說話的方式模仿得維妙維肖。

  “不要開這種玩笑!”鐘芹蹙著秀眉,忌諱的輕斥。

  “你認真了?”他斂起笑,傾身捱近她。

  他的鼻息噴拂在她頸間的肌膚上,惹得她——陣輕顫。她別開臉,掩飾臉部泛紅脹熱的困窘。

  “小芹,這幾天你都不想我嗎?”向亞霽幾乎整個臉都埋進她的頸窩。

  鐘芹因他親密的舉動而全身僵硬,明明才剛喝了一大杯水,現在喉嚨又乾澀得不像話。

  他的唇在她的瓷頸間遊移,解放禁錮了好幾天的思念。天曉得他有多想念她,以及她軟綿綿的唇……

  不過,在他的“病”尚未痊癒之前,他不打算見她。可是聽到Alex說她被送來醫院,他還是按捺不住的趕來看她——

  對於這段感情,他竟出乎意料的認真。

  尤其在知道她從小就父母離異、由母親一手扶養長大,努力工作之餘又老是受到同事排擠、欺負,卻不曾聽她有所埋怨,讓他格外心疼。

  他不能想像她的內心有多寂寞——因為他有一對感情融洽的雙親、衣食無虞的生活,還有一群互相瞭解的至交奸友。

  她所受的苦,若換成是他的遭遇,恐怕他會變得憤世嫉俗也說不定。

  他喜歡她的笑容,卻發現她其實很少開懷的笑。他決定將她帶進他的生活,讓她感受他所擁有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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