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星葶 > 娘娘相公 | 上頁 下頁


  “師父!”

  萬雲彥和胡賦修同聲輕喚正在打禪的先覺老和尚。

  通常當他在打禪時是嚴禁打擾的,可他這兩個徒弟的身份特殊,在他的面前,他們擁有特權。

  老和尚緩緩地睜開炯炯有神的雙眼,交纏的雙腿慢慢地分開,起身離開蒲團。

  “有去向佛祖上香嗎?”先覺開口問的第一句話總是這件事。

  “有!”萬雲彥恭敬地回答。

  “師父,你也換句新的,每次都問這句話,都不新鮮了。”胡賦修假裝抱怨地說。

  他們師徒在一起也十年了,他們知道他最在意的是向佛祖上香這件事,所以,他們早已經習慣一進淨佛寺就先上香,再來才進禪房找師父。

  經過了十年還重複問同樣的事,實在是多此一舉。

  “孺子不可教也!”先覺無奈地搖頭。

  “師父此言差矣!”胡賦修打算和先覺進行爭辯。“師父的教誨我可是謹記在心,每每一進淨佛寺就先拜佛祖,我是如此的受教,師父不該說我『孺子不可教也』。”

  “拜佛最重要的乃是誠心,不光是動作而已。你因老納的話才去拜佛,把這莊嚴的事當成了例行公事,實在是欠缺誠心。老納教你凡事要用心,可你卻做不到,這就是不受教。”

  “師父不是我,怎知我沒用誠心去拜佛?”胡賦修故意給先覺出了道難題。

  “古人說『知子莫如父』,又雲『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今日你既然喚老納一聲師父,那老納豈不是成了該瞭解你的爹親了嗎?”先覺把難題丟回給他。

  胡賦修的臉上泛起了一抹訐笑,高興先覺這下子敗在他的嘴下了。

  他得意洋洋地說:“師父乃是出家人,該是六大皆空,可現下卻搶著當起我的爹來了,師父六根不淨喔!”

  先覺無奈地笑著,“早在收你們為徒之時,老納的塵緣就斷不了了。”

  他是個出家人,卻收了兩個沒有剃渡的俗家弟子,讓他始終斷不了塵緣,無法做到六大皆空的境界。

  “那師父索性就還俗,別再當和尚了。”

  “阿彌陀佛!你出言不遜,實在是罪過、罪過。”

  比起胡賦修大剌剌地和先覺開玩笑,萬雲彥相對的就正經八百多了。

  在萬雲彥的心中,先覺不但是他的救命恩人、師父,他甚至將他視為親生父親,對他,他有的是筆墨也無法形容的尊敬及感激。

  “賦修,別再不正經地和師父開玩笑了。”萬雲彥,出言阻止胡賦修的胡言亂語。

  若不是當年師父慈悲為懷救了被人追殺的他,還想了辦法讓後娘對他的戒心降低,甚至教他武功讓他能自保,一心向佛的師父現在也不用受俗世的羈絆。

  “不說就不說!”胡賦修心不甘、情不願地閉上嘴。

  會收胡賦修這個弟子全是受了胡老爺的請托,讓胡賦修留在他的身邊學習佛法以修身養性;他是念在和他有緣才會收他為徒,想不到,他佛法沒有學成,反倒是練就了一身嬉皮笑臉、裝瘋賣傻的本事。

  其實,有時想想,像他這樣也沒有什麼不好,至少比起萬雲彥,他的生活自在、逍遙、快活多了。

  他從不擔心胡賦修,反倒是心被仇恨、恩怨束縛而不得自由的萬雲彥,著實令他擔憂萬分。

  “雲彥,這些日子還好嗎?”

  “還好,只是……”萬雲彥猶豫著該不該向先覺說出他的決定。

  “只是什麼?”

  “師父,我不想再繼續扮娘娘腔下去了。”每天過著受人嘲弄的日子,他再也受不了了。

  他不想再假裝下去,那就得和他後娘一較高下了。

  該來的總是會來,他擔心了十年的事現在恐怕再也阻止不了了。

  他寧願萬雲彥拋棄一切仇恨雲遊四海,也不願看他為了報仇而雙手沾上血腥。

  “雲彥,時機還未到,你暫時再忍一忍。”現在能拖多久算多久了。

  人有生老病死,先覺是希望能等到他後娘老死,然後讓一切的恩怨塵歸塵、土歸土,生前的恩恩怨怨就此劃下句點。

  “師父,我無法再忍了。”這樣的生活,他一天也不想過了。

  “小不忍則亂大謀!”

  萬雲彥明白先覺的用心,只是,要他放棄報仇是不可能的。

  “師父要我忍到什麼時候?”他不想盲目地忍耐,至少,他想知道一個大概的時間。

  “機緣一至自有果報,你毋需焦急。”先覺逃避萬雲彥的問題。“阿彌陀佛,施主們請回吧!”他隨即坐回蒲團,合上雙眼繼續打禪。

  看這情況,萬雲彥知道自己是要不到答案的。

  出了淨佛寺,萬雲彥的臉色始終凝重,不發一語地垂首走著。

  胡賦修明白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他斂了神色,難得表現出正經八百的模樣。

  “你真的那麼想要報仇嗎?”胡賦修開口詢問。

  他沒有經歷過深仇大恨,所以不明白仇恨積壓在心中十年的痛苦,不過,應該是非常難受才是。

  “當然!”萬雲彥簡短地回答。

  此刻,他的舉止是個大男人,尚未回復女兒家的嬌態。

  “為什麼一定要報仇?”他不解地問。

  胡賦修相信先覺不讓他報仇一定有他的理由,可偏偏萬雲彥就是那麼地死腦筋,始終不肯放下仇恨。

  “她害死了我娘,我定要她一命還一命。”

  認識萬雲彥也好些年了,他對他家的恩怨可是一清二楚。

  “這只是你認為罷了,你有證據嗎?沒有確切的證據,即使真的是她下的毒手,還是很難定她的罪。”

  萬雲彥聽了胡賦修的話,只是仰天苦笑。

  “若是有證據的話,我早就將她送官嚴辦,怎麼可能讓她逍遙至今?”他就是一直苦無證據才會萬分忍耐,否則早就親手殺了她。

  “沒有證據你如何要她一命還一命,總該不會一刀殺了她吧?”

  “這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當他別無選擇時,他會考慮這麼做。

  殺了人可是要一命償一命的,為那種女人喪命,怎麼算也划不來。

  “你……”

  胡賦修不贊同他的想法,想要開口勸他放棄,卻被萬雲彥先一步打斷了他的話。

  “你若是支持我的話,我會很感激,但若是要勸我打消報仇的念頭,那就不必了。”

  聽了萬雲彥的話,胡賦修只得硬生生地吞下差點脫口而出的諫言。

  “唉!”胡賦修無奈地重重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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