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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那毫無預警湊過來的唇截去了他的話尾,但不到一秒,她立即撤退,撫著嘴哇哇叫道:“好痛好痛,你嘴巴沒閉起來,撞到牙齒了,嘴唇流血了啦!痛死了——”她痛得齜牙咧嘴,看著指腹上沾抹的血漬,不由得哭喪著臉。

  他無動於衷地抽了張面紙給她,冷聲道:“下次別再用偷襲的方法,不是每次都能讓你得逞的。”

  她幽怨地睨著他,他別開臉,回避她強烈的喜怒哀樂帶來的張力。

  重新發動車子,他在下無言的逐客令了,車門開啟的一瞬間,他左頰驀地印上了一個吻,快得讓他以為是錯覺。

  “你不親我,我只好自己親你啦!”她飛快地閃身離去,奔進公寓大門。

  伸手揩去留在臉上的濕涼,他下意識地朝手指一看——是鮮血,她索吻的意志力竟如此堅決,忍著痛也要將它完成,他遇上的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孩?

  早晨八點半,辦公室還是空蕩蕩的冷清狀態。

  她踏著愉快的步伐,越靠近那扇門,她的心就越發熱烘烘的,和手上的早餐溫度一樣,只要想到這些愛心食物即將滋養她的情人,她的笑靨就更加光鮮明亮。

  早餐紙袋一放下,她便開始動手整理有些淩亂的辦公桌面,將散放的筆一一放回筆筒、卷宗及檔案夾分類歸檔,一切都整潔有序後,她在電腦鍵盤底下發現一塊可疑的白色小三角,拉出一看,竟是她送給他的禦守,不被珍視的給推擠到角落裡。

  她不悅地翹著嘴,靈機一動,決定將禦守小心地塞進玻璃桌墊底下。她吃力地抬起玻璃的一角,再拿一把他畫流程圖所使用的長尺,跟著伸進底下,慢慢地將禦守推至正中間。

  大功告成!她愉快的拍拍手——她的情人一定不會為了一張礙眼的符而大費周章的抬起整塊玻璃的,現在,她的幸福被端放在他身邊,時刻相隨了。

  正想轉身離開,他的黑色無人座椅突然移動了一吋,她眨眨視力二點零的眼睛,伸長脖子想瞧個清楚——難道她恍神了嗎?

  不!椅子又再動了一下,再一下,最後往後滑動,抵到牆角,不動了。

  接著,她看到了五隻人類的粗短手指竟出現在桌緣,像毛蟲般地蠕動前進,她屏氣凝神,不敢喘一口氣,緊盯著那只手緩緩地朝早餐的方向爬動,終於碰到了紙袋,然後,半顆有毛髮的頭顱跟著浮起,當二個白多於黑的僵滯小眼隨後出現時,她再也控制不住,蹦跳著尖聲大叫起來。

  “鬼啊——鬼啊——鬼啊——”

  明明是大白天,陽光這麼燦爛,室內光線如此充足,七月鬼門也還沒開,她昨晚也睡得十分安穩,那為什麼此刻她會被嚇得魂飛魄散?

  她不斷地的叫、不斷地跳,直到被一雙有力的臂膀緊緊箍住她舞動的手,溫熱的體溫才將她的神智喚回,使用過度的嗓子已沙啞得發不出一絲聲音了。

  “杜蘅?杜蘅?”石崢搖晃著整張臉埋進他胸前的她。她渾身發顫,牙齒一直“喀喀”作響,一隻手直指著靈異事件的現場。

  “杜蘅,一大清早的,你的叫聲連電梯口都聽得到,你是哪條神經壞了?”他不解地朝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不明所以地又調回視線。

  “石崢,我見鬼了……在你桌子那邊……想偷早餐……”她上氣不接下氣,緊環住他堅實的腰不放。

  幸好是一大早,他還沒被接踵而來的繁重工作磨去耐性,於是他放緩了語氣,“你不可以以貌取人。他正正當當地工作,就是好人,你怎能隨便輕賤別人的外貌?”

  “鬼偷東西也叫正當工作嗎?”她的情人也太仁厚了吧?

  “別胡說!好端端地說人家是鬼是無禮的行為,快過去道歉。”他厲喝道,不能苟同她的出言不遜。

  她在他懷裡一震,不敢違逆惱怒的他,仗著他的陽氣熾盛,她轉動面龐,露出一隻眼,從他衣襟凹口看出去——一個四肢健全,縮頭縮腦,驚懼不已的矮小男子,垂手站在桌旁,手上還抓了只垃圾袋。

  “劉——得——化?”她奔過去,狠狠槌了他肩頭一拳。“你沒事躲在桌子底下裝神弄鬼做什麼?”害得她花容失色,在石崢面前狼狽不已。

  “我……沒有啊!我在幫經理……清……清垃圾。”他期期艾艾地說完,顯然驚嚇的程度不下於杜蘅。

  “那——那你為什麼想偷我買的早餐?”這比他扮鬼還可惡。

  “冤……冤枉,是……是經理……拜託我吃的。”滴溜溜的鼠目瞟了石崢一眼,後者一本正經的表情霎時僵硬。“吃……吃了好幾天了。”

  “你亂說!”她再次重重槌了他一拳,瘦小的身子挨不住帶著憤怒的攻勢,抱頭蹲下哀號。

  “住手!杜蘅。”他向前掣住她的手肘,扳過她的臉。“他沒有說謊,是我拜託他的。”認真的眼神昭告著事實。

  “你——”多日來飽脹在胸口的踏實突然虛軟無力了。

  她難以置信地說不出話來,水霧彌漫了瞬也不瞬的瞳眸,她憋著氣,在淚水墜落前,甩開他的手,沖出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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