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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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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這樣沒完沒了地鬥嘴,面早涼了。 他轉身上了樓,步伐穩健,湯汁一滴不溢,頃刻間便來到胡茵茵房門口,他輕敲了兩下,「胡茵茵?胡茵茵開門!」 他等了半分鐘,如心裡預料,沒有動靜,再敲兩下,房裡沉寂如故,他面不改色,從褲袋裡掏出一枚五元硬幣,在鎖孔上胡戳一陣,發出近似開鎖的喀喀響。 「你再不開門,我就用鑰匙進去嘍!」 這一招效果迅速,不用多久,門猛然敞開,胡茵茵駭叫:「哪來的鑰匙?」 他舉起那枚硬幣,眉開眼笑,「不這樣說你會開門嗎?」趁她不及反應,他矮身鑽進她房裡,將託盤放置在梳粧檯上。 「快吃吧!肚子不餓嗎?」 「我吃不下。」她繃著臉,知道趕不走他,快快不樂坐回床沿。她卸下了外出服,換上清涼的便服,頭髮隨意綰在腦後,房裡窗戶大開,吹著電風扇,她一手支著腦袋,譴責地斜睨他,「我也不想和你說話。」 「別這樣,這不就來向你賠罪了?」他拉張椅子坐在她前面。 「是麼?」她懷疑地審量他,「怎麼我覺得你挺高興的?」 「喔?那是你誤會我了,我是這種人嗎?」他面色一端,收起笑容。 「誤會?你剛才說那些話可不是誤會。你在他面前這樣說我對你有什麼好處?」她愈想愈生氣,忍不住推了他肩膀一把。 「我在幫你的忙啊!你不是不想讓他進屋裡來?我這樣一說,他今天不但不會進來,以後也不會想來了,不是一勞永逸?」他攤開雨手,揚眉說道。 「我有我的辦法,你何必插手?」她懊惱地拍了一下腦門,「越幫越忙!」 「是嗎?照你那種送客法,天黑了也甩不走那傢伙。」 「那也是我的事,你幹嘛管?」她又推了他一把。 「咦?」他交抱兩臂打量她,「這麼緊張做什麼?你真那麼愛讓他請吃大餐啊?還是想免費享受高級SPA?你真要喜歡,我不是請不起你,何必這麼費神?」 她一聽,半天合不攏嘴,握起兩隻拳頭就往他身上捶打,「說什麼瘋話啊你?我真倒楣,你出去啦!我不想看到你這頭笨熊,你最好躲在森林裡不要出現,危害人間。」 她的粉拳雖無殺傷力,連番不停進擊也搞得他招架不住,他分別制住她亂無章法的拳頭,大喝道:「火氣這麼大做什麼?我嘴賤行不行? 我知道你喜歡我,心疼小鬼,不管做什麼都是為了我和那小鬼,但是我並不需要你這麼做,我吃便當、泡面早習慣了,吃不吃大餐根本無所謂,你為了我們和那傢伙走那麼近,我們才擔心咧!」 「你說什麼?」她呆若木雞,「再說一遍?」 「不要重複吧?很長一段耶!」他吞了吞喉頭,重申道:「反正我明白你的心意就行了,你少和那傢伙在一道,我保證,不出幾次,你就被他給吃了。」 「不是這幾句啦!」她激動地抓住他的衣領,「你剛才說什麼?誰喜歡誰?」 「你喜歡我不是嗎?這句話文法有錯嗎?」他揩去鼻樑上被噴到的幾點唾沫,「你想倒過來說也行——我喜歡你,意思不都一樣?」 她兩腳重重一跺,一臉氣急敗壞。「哪裡一樣了?誰喜歡你了?誰喜歡你這頭熊了?你和林啟聖一樣自戀,你還敢說他——」 「喔?」他鎮定地掰開她越抓越緊的手,面色如常。「你的意思是我誤會你了?那太可惜了,我可是滿喜歡你的,既然不能兩廂情願,我收回剛才的那番話,免得造成你的困擾,可以嗎?」 這次她呆得更厲害,和他相互凝視好一會後,頹喪地放開他——他竟可以臉不紅氣不喘地說出這段話?她黯然俯首,重重咬了一下手指,抬臉道:「你幹嘛又這樣說?你不必這樣說的,這樣說我就會比較好過嗎?喜歡一個人是非常鄭重的事,你怎麼把它當玩笑一樣說著玩呢? 不管我喜不喜歡你,你也不該說這種違心之論逗我開心。你放心吧,我不會把你喜歡男人的事說出去的,這也不是什麼鮮事,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他長長呵了口氣,閉了閉眼,無奈至極地握住她的手,「這位小姐,很抱歉本人一時不察,讓你誤解到現在,這雖然應該怪我,但你的判斷力是否也太低能了一點?你知不知道為了做個正人君子,我可是忍得很辛苦才讓你一身清涼、安全無虞地在屋子裡晃蕩那麼久,總不能我克制自己餓虎撲羊,你就把我當gay看吧?這樣很傷人喔!」 她木然不動,視線在他臉龐溜了好幾轉,神色變了好幾回,瞅得他頭皮發麻。 她說:「這位先生,先傷人的可是你喔!是誰開宗明義就說他不喜歡女人、對女人沒興趣的?我是個明理又開通的人,你說什麼我就信什麼,你現在顛倒亂說一通把我弄糊塗了,我就得相信你嗎?你三不五時變身我難道得可憐兮兮跟著你變?拜託你行行好,我很累,讓我休息一下,不,是休息三天,你千萬別來搞亂我,我先跟你說謝謝了。」 她掙脫他的手,兩腿縮回床上,氣若遊絲吩咐:「出去替我把門帶上,面別忘了帶走,我吃不下,心領了。」她背對他面牆躺下,閉上眼假寐。 她心知肚明喜歡上一個人的後遺症不只是這樣,接下來必定還有心亂如麻、你來我往的攻防戰,就算大勢己定,確認彼此,往後還有數不清的變數等著相愛的兩個人,她的母親就是最好的例子,全心全意一頭栽只為一個男人,至死方休,這過程漫長而煎熬,連帶她一起受害。她缺乏透視男人心的慧眼,她和她母親一樣性格頑強,不易改變心念,這是相當大的弱點,她改不了,但總可以避開危險。她無牽無掛了許多年,從沒準備愛上一個人,為他生兒育女,直到遇上了這對冒牌父子,她一無所忌地親近他們、關照他們,讓他們補缺她內心某一塊空洞,糟的是她看不清界線,逐步越了界,心上進駐了這個年輕的冒牌父親。本來只要她小心防範,不滲露心事,她無心造成的失誤不至於讓這小小的家有所震動,陳紹凡愛男人也好,女人也好,她其實並不介意,因為她從不希冀他愛上普通的自己。 她缺乏她母親盲目的勇氣,可萬萬沒料到他竟看穿了她,還當面揭露這項她打算深埋的秘密,她的人生拼圖瞬息被打亂得無以復加。 她悲哀地想,她再也不能若無其事地出現在這棟房子裡,維持她辛苦架構起來的家了。 房門被輕輕合上,附帶上鎖的聲響,大燈也被體貼地關上,他應該走了。 她轉回正面,茫茫然坐了起來,正想下床準備淋浴,床畔一具佇立的黑影嚇了她一大跳,她掩住胸口,低呼:「陳紹凡你幹嘛嚇我?」 「沒嚇你,是你魂不守舍,我走路的聲音你沒聽見嗎?」他在她身畔坐下。 「我以為是你下樓的聲音,「喂,你靠那麼近幹嘛?」 「想吻你。」他爽快答道。 「不是跟你說了別來搞亂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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