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謝璃 > 雪藏茉莉 | 上頁 下頁
四十二


  「不是的,明葉,」她頹坐於地,臉埋兩膝間。「不是這樣的,他是存心離開我的。」

  杜明葉輕拍她激動的背。「就這樣一輩子嗎?」

  「一輩子太長。」她眼眶又濕了。「我不想這麼多,但絕不能打官司。我在沈家這麼多年,很清楚這些有錢人是怎麼想的,他們寧可打官司要回孩子,不會讓孩子跟著我生話的。李思齊遲遲不婚,他大哥只有幾個女孩,你以為李家會不把我的孩子當回事?」

  兩人無言以對好一陣,杜明葉試圖予以寬懷:「我總覺得,李思齊不是這樣的人,他嘴巴不饒人,做了這麼多折騰你的把戲,或許其來有自?也許他後來想通了,還是你最適合他——」

  「你怎麼了?今天一直幫他說話?」梁茉莉勉強笑開。

  「我只是不想看見遺憾。」

  「別擔心,他的生話很容易開啟新的一頁。明葉,你明白嗎?這才是我們不能在一起的真正原因,他的世界裡怎能容許從此不再有別的女人?」

  她直起腰,繼綜搬移雜物箱,她不停楷汗,沒多久,已分不清楷的是汗抑或是淚水,它們嘗起來一樣成,但其中一種源頭卻是哀傷。

  李擎乍見李思齊那一秒,腦海立即浮現出四個字--為情所困。

  他眼圈黯青,神色不豫,連正眼瞧李擎一眼都懶,開了門之後整個人窩回沙發,心緒不平地翻閱膝上成迭的檔資料。

  「怎麼啦?給我臉色看!我可是為你奔波勞碌,連車馬費都沒索取喔。」李擎逕自打開玻璃櫃,倒了杯灑,與他對面而坐。

  「你試試看一早上神疲勞轟炸,我今天才真正見識到我老娘的罵人功力。」他不耐煩地將文件拋在桌面。

  「怪得了誰?你以為那兩老可以消受你一句話就解除婚約?魏家也是有頭有臉,就算魏家珍理由充分,說服得了她爸媽,你形象那麼差,不怪你怪誰?」李擎訕笑。「再說被罵也不是第一次了,何必技應過度?」

  「她搬走了。」他話鋒一轉。

  「誰?」李擎莫名其妙,被他利眼一瞪,立刻恍悟。「喔,茉莉啊!她辭職了麼?這很正常啊,她煩不勝煩,回台中躲你不正好?你擔心什麼?跑不了人的。」

  他面色凝重。「不,不只,她從薑浩中家搬出去了,帶著孩子。」

  「噢!」一陣驚訝。「她可真怕了你了,這倒奇怪……」梁茉莉的行徑出人意表,李擎也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什麼。

  「誰說是‘怕』?我怎麼覺得是‘恨』呢。」李思齊無奈。當他親自前往薑浩中家樸了個空,已難以掌握她的想法。薑浩中對他敵意其深,保護妹妹的無理舉措情有可原,但要他鬆口說出梁茉莉行蹤恐柏不易。

  「這還用說,她千方百計讓孩子被姜浩中收養,不讓任何人知道她有孩子,甚至不親自帶在身邊,不就是怕你有一天會知道?要是恨你,大可用孩子要脅你,讓你難受,但她什麼都沒做。話說回來,難怪你上次威脅要告她傷害罪的和解條件她照單全收,想來是怕上了法院影響到家人和孩子。」

  他低眉思索,後悔的情緒慢慢湧觀,他問:「她和沈家的關係是怎麼回事?」

  李擎尋思片刻,道:「兄弟,是我們太粗心了,只能說,從前你們李家真不把沈家放在眼裡,他們一家子的關係你也毫不在乎,這根本不該是問題的啊。」

  「請說重點。」他又露出不耐之色。「我難不成每和一個女人交往都去清查她的族譜?」

  「這事我也是後來才想通的,」李擎好玩地看住他。「喂,你還記得十多年前我們一起參加了一場告別式嗎?」

  「誰耐煩記這個!」

  「是沈家老太爺的告別式啊。」李擎點名提醒。「那時候李家和他們家交情不深,沈家在商界也開始淡出,你父親甚至懶得出席,派你做代表致哀,你忘了?」

  「這種虛應的告別式不止一場,怎麼記得?」

  「不一樣,這場可精彩多了,有個挺標緻的女人帶了個小女孩來鬧場,逼沈家那個晚節不保的老大出來認親,鬧成一團,記不記得?」

  他登時傻住,早已混沌的記憶開始有了隱約輪廓,那個古靈精怪的小女孩,一張不馴的小臉直瞪著他的小女孩,不肯隨大人起哄偎在他懷果痛哭的小女孩,他記得她,她不肯說名字——

  「那個小女生?」

  「就是沈玫瑰啊。」李擎像獨家報導揭露辛辣內幕一樣雙瞳發亮。

  「沈家一個遠房親戚說的,她根本不是大房所出,是沈家老大在外面私生的女孩,後來怎麼承認她的沒人知道。沈家那時沒分家,好幾房人丁眾多,誰在乎多個小女孩?所以她年紀和幾個兄長有相當大的差距就是因為如此。不過我想沈家和她關係可能比較淡薄,她很少被帶出來亮相,所以外界不太知道她的存在,直到她大學畢業回國了,才比較多人知道有這麼個小女兒,當年那場鬧劇也被人淡忘了,沒有人敏感到把兩件事聯想在一起。」

  所有的線索似神經突觸迅疾連結——所以她後來改名叫做茉莉,不過是做回以前的自己。她正是那個在喜宴上把自己整得七葷八素的頑劣女孩。

  李思齊驚訝得無以復加,他們倆結緣的歷史竟如此長夂,那麼,梁茉莉自始至終,是否沒有忘記過他?

  他怒力回想小女孩的容貌,進而延伸到在薑浩中家目睹的那張少女生話舊照,那份熟悉感是這樣來的吧?一股奇異的暖流在體內迅速擴散,胸口同時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輕疼。

  「我猜,薑浩中是她同母異父的兄長吧。」他陷溺在回憶果許久後問。

  不解的是,她當年有自己的手足、母親,為何願意脫離原生家庭而廁身在難以釋出善意的複雜家族寄居?

  「照推論是的。我托人問過,她母親把她送走半年後就病逝了。你覺得把女兒想方設法送到沈家像不像某種形式的托孤?姜浩中倒是跟著外公外婆長大的,老人家大概無能為力多負擔一個孩子吧。」李擎合理推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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