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謝璃 > 雪藏茉莉 | 上頁 下頁 |
| 三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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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奢望差食,只要一頓熱水澡就行,她的雙腳沾滿了泥濘,風一吹,單薄的衣衫加倍濕透,寒意人得身軀,她打了哆嗦抱緊雙臂,回頭查看換胎進度。 視野驟然生變,手電筒照射到一片欺近的男性襯衫,一隻沾滿污泥的手爪伸向她的胸口,她下意識繃緊全身,向後一縮,那只手攫住了她的衣領,往上楸提,她發出尖喊,一雙淩厲的眼俯視她,驚驂只容許一秒,她反射動作向前敲擊,手電筒攢在對方鼻樑,骨節受創立刻發出異聲,男子痛得捂住顏面,反手打了她一耳光,她霎時跌趴在地,手電筒滾落,頭暈目眩睜不開眼。她感覺一隻大手接著掐握她的後頸,想將她拎起,她不假思索,離地前在地上瞎搓到一塊硬物,卯足全力回身猛擊,一切發生得太快,她看不清對方的臉,也不知道打中何處,只知道她重新跌回地上,在得到間不容緩的自由瞬間,她不顧一切,踉踉蹌蹌向來時路奔跑。 快跑!這是僅存的念頭。她頭也不回,咬緊牙根,在微弱的天光下奮力逃亡;她跌僕了幾次,不管肉體疼痛,雙腳只管邁進。 她口乾舌燥,面頰不斷滑下雨水,她舉手楷抹眼眶,耳邊只余自己的呼喘聲,不知跑了多久、多遠,她決定在耗盡最後一分力氣前都不准停。 大約一百公尺前又有車燈出現,她沒有呐喊,持續狂奔,和來車互相逼近,刺眼的車頭燈照射在她身上,她眯眼奔掠過那輛車身,她打定主意不再向陌生人求援,儘管她的腿已僵木,她的力氣就要枯竭。 但那輛車停泊了,車內的人快速交談,有人下了車,快步從後追上她,攔住她的腰,她厲聲大喊。徒手捶打對方。她被緊緊摟抱,全身制伏,那人開口安撫歇斯底里的她:「沒事了,沒事了,是我啊!」 她停止了掙扎,看清來人,倚在李思齊懷裡大口喘著氣,劇烈發著抖。有人跑向他們道:「李先生,我們到前面看一下吧,梁小姐,你的車是不是拋錨在那裡?」 她露出恐懼之色,點個頭,卻再也邁不開半步,好半晌,她逐漸能思考了,抬頭望向李思齊,僵碓的面頰松緩了,她抖著下顎,閃著淚眼,放聲痛哭:「都是你——都是你一」 她裹住日式浴袍,踏出浴室,環視了一眼熟悉的臥房;她蹙起眉頭,背著夜色,垂肩坐於窗前平臺,視線頹落在木地板上。 一天之內,她的心情像洗了場三溫暖,暫時調適不回原點。她人身安全了,卻忍不住想哭的欲望。李思齊找到她之後,直接將驚魂甫定且狼狽不堪的她悄然帶進他的個人木屋,讓她梳洗沐浴,鎮定情緒,沒有驚動其他房客。她無心也無力拒絕,只想洗諍全身髒汙,喝一碗熱湯。 門外是李思齊講電話的聲音,他似乎在婉拒著什麼:「……不,不能現在,她精神還沒恢復,不能做筆錄……改天吧,可以和我聯絡……好,就這樣。」 他輕步返回臥房,看見了她。他思考了一下,走近她,坐在床尾,與她面對面。「那個人是通緝犯,逃到山區幾個月了。你把他打暈了,人還在醫院。」 「……」她不安地挪動裸足,說不出話,她不願再回想那兇險的一幕。 他抬起她的臉,仔細端視她被掌摑的右頰,表面呈現輕微浮腫,嘴角一絲血瘀;他歎口氣,指腹輕撫過受傷的面龐,她輕輕轉開臉,還是沉默。 「晚餐送來了,想吃嗎?」他輕問。 她點點頭,他噙起笑,牽扶起她,因雙膝擦傷,她步履蹣跚,走到客廳,在一張臨窗的木桌旁坐下,也不詢問他,她舉起筷子,埋頭吃起飯來。 她餓壞了,幾乎不停筷,一人份的四菜一湯很快掃光。她完全不介意他在一旁守候,不講究吃相,只想填飽肚子,換取足夠的熱量;她連熱茶也不放過,仰頭喝完最後一口,長舒口氣,兩腮立時有了血色。 安靜默坐一會兒,她終於直視他,嗓音恢復了平穩:「小真他們呢?」 「都休息了。」 「喔,我整理一下行李就去找她。」按原定安排她和小真同房,她站起身,他大掌按住她的肩。 「你的車送修了,我讓司機送你回臺北吧。」 「什麼一」她愕然。 「回去吧。」他似乎心意已決,口氣堅定:「我會向所有人解釋的,這個拍照行程就此結束。」 她略想想,趕緊搖頭。「我可以的,我沒受傷,明天一」 「別說了,我決定取消。」 「你沒辦法向魏小姐交代一」 「你不用擔心,我會處理。」他一再回駁她。「這是我的事,不會妨礙你的。」 無語相看,她在他眼裡看見了些異樣的什麼,但她不想再猜測。她望向窗外,不太放心地問:「那回去以後一」 她就這麼怕見到他?他心頭愀然不樂,但此刻不宜表露。「你安心工作吧,有必要見你會徵求你的同意。」 她不再堅持,轉身準備走向臥房,他冷不防拉住她,肘臂一收,將她攬在懷裡。她訝異莫名,但他束緊雙臂,不讓她輕易掙脫。 「對不起……」他長歎,充滿歉意。「沒想到會這樣,讓你嚇壞了一」 她兩手抵在他胸前,無言以對。 他發熱的胸瞠傳遞出快速的振動頗率,那是他整個下午沒有說出口的憂懼,此時才真正得到了紆解。「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並不想你恨我……」 雨停了,整座木屋靜悄悄,兩人的內心卻都不平靜。她曾經強烈渴望過這個擁抱,卻來得太遲。她不再芳心蕩漾、血液激動地奔流,她任他摟抱,任他釋放他的歉意;她理解他,某方面他具有熱情念舊的性格,縱使時移事往也無可厚非,無論他冷漠以對抑或熱情相向,他們終究要說再見。 他放開她,她不再猶豫,回房匆匆更衣,很快整理好簡單的隨身行李,走到客廳;他倚在門口等待,他們互看了一眼,他扭啟門把,拉開門。 兩人同時僵住,門外站著準備登門的魏家珍和範明萱,那一刻,梁茉莉懊喪地以手支額,腦海浮現一個念頭——她的災殃還沒有終結。 這般模樣的李思齊她可從未見識過,魏家珍托腮困惑著。 他神情黯然,安靜不言,目光遠落在黑漆漆的湖面。印象中,他是連遭到挫折都尚且精神奕奕、摩拳檫掌應戰之人,不到最後一刻他極少輕易承認落敗,總是火力全開解決問題;但今晚有東西不一樣了,那分明是大勢已去的表情,他無所不在的活力消失了。他在向她說明完梁茉莉遭遇的意外以及取消外拍的決議後,足足沉默了十幾分鐘,連啟齒都疲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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