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謝璃 > 雪藏茉莉 | 上頁 下頁
二十


  「你這傢伙,從小做事就沒讓我舒心過,老實說,我信不過你,不是砸了事就是出其不意搞事,我對你寄望也不大,好好把婚禮辦好給魏家一個面子,你想做什麼我管不了你。」李父啐道。

  「不是說了麼,我討厭婚禮,勞民傷財,表演給誰看?」他十足沒好氣。「拜託別擔這個心。」

  兩父子話不摶機都不再作聲,心思各自飄遠到天邊。李思齊這廂不停地揣想,梁茉莉到底看上了什麼樣的男人?那樣的溫柔交付給了誰?

  令他悵惘的是,曾經,他也擁有過那樣的溫柔。

  那盤豪華松餅送上桌時,兩個女人不約而同「哇」了一聲。香醉豐厚的餅層表面佈滿了厚厚一層奶油花,各種色彩鮮豔的水果切片嵌綴其中,核果碎片奢侈地勻灑在四周,光是欣賞就令人為之精神一振。

  「你吃吧。」杜明葉催促梁茉莉。「我還是乖一些好了。」

  梁芙莉不解。「還在害喜呀?」她摸了一下好友微隆的小腹。「都四個月了,不吃怎麼行?」

  「但是吐了更難受啊。」杜明葉無奈嘟起了嘴。「家裡堆了一堆營養品動都沒動,我老公都在生悶氣,每天逼我吃一堆維他命,好煩。」

  「唐紹裘是好男人。」她拿起刀叉,開始大快朵顧。「我運氣就沒那麼好了,已經不相干的前男友竟然要告我傷害。」

  「不是吧?」杜明葉愕然。「你指的是上次那件擦槍走火的事?」

  「嗯。」她盡情享受松餅美味,胃口絲毫不受影響。

  「不可能的,老闆不是這種人,你確定?」杜明葉仍習慣稱李思齊為老闆。

  「沒什麼不可能的,都正式請了律師來當面談了。」

  「啊,這樣……」杜明葉捏著下巴思索。「就我瞭解,不踩中他的地雷,他是不會下狠招的。雖然你把他修理得挺慘的,他也不會這麼沒風度啊!奇怪,像他這麼直來直往怕麻煩的人怎麼會想到要興訟呢?你知道他寧可花多點錢資遣不適任的員工也不會讓他們告上勞工局的。」

  「忠誠的明葉,你真是他的知音,他聽了一定超感動。」

  「唔,你仔細想想,是哪件事冒犯了他?」

  「比起他接二連三冒犯我的那些事,我能冒犯他的根本微不足道。」

  「有時候事情不用多,一件就足夠。」

  梁茉莉一聽,抬頭看著鄭重其事為她分析的好友,一臉莞爾。「這話有道理,不過不適用在他身上,他就是純粹一個沒風度的男人,以前我對他做的那些搞破壞他都還記在心上,這次我又出手傷了他,他當然得下狠招。」

  「真的要上法院?」

  「不,暫時和解。」她吃下一顆剖半草莓,酸澀直達心底。「我接受他開出的條件了,你也知道我別無選擇。」她依序念出三項荒謬的條件,杜明葉聽得目瞪口呆。「知道他對我有多感冒了吧?不過你放心,這些我應該可以應付得來,只要他以後離我遠遠的。」

  杜明葉再度認真思考,一邊研究著刻意表現出滿不在乎的梁茉莉,不久,她道出感言:「我不知道他哪根筋不對,想出這些怪條件,我只知道換作是我,我是絕不會讓一個我很感冒的舊情人在我眼前晃這麼多天的,這不是自找罪受?」

  梁茉莉放下叉子,陷入了怔忡。

  她瞭解李思齊嗎?換個角度想,他的貼身助理所看到的李思齊,也許是她未曾知悉的面貌;而回顧那段他們相處的同居時光,她不得不承認,她其實並不真正瞭解他。

  曾經,他們的熱戀就在他們散步經過一條開設許多各式咖啡館和異國餐廳的小巷弄時到達轉捩點。

  當時,她指著一棟十層樓剛興建好的嶄新小華廈,像個小女生看見櫥窗裡的夢幻逸品一樣表情沉醉。「這房子很可愛,它有好大的陽臺,我去參觀過。」

  他往上眺望樓層外觀,左右衡量地處位置,生意人的嗅覺讓他搖頭。

  「腹地太小,巷弄太窄,商店太近,不夠安靜,不是好的住家首選,買下來投資倒是可以考慮,租附近的上班族吧。」

  她撅著嘴沉默一會兒,輕聲細說:「我喜歡的房子不必大,陽臺最重要。我想在陽臺種滿我喜歡的香草植物和香花,旁邊放上兩張籐椅和一張小圓桌,可以在傍晚時泡一壺花草茶看夕陽,吹吹涼風,巷弄近頭一抬就可以觀賞人們在底下來來往往,熱鬧極了,一點也不孤單。這麼多店在附近多方便啊,半夜想買個東西穿著T恤拖鞋出門就行了。這邊有書店,有咖啡館,手工麵包店,還有很多可愛的小店,在這些店裡光顧的人們看起來都很愉快,很熱情,光是和他們擦身而過就很開心,你買下來租我吧。」

  他靜靜聆聽,望著樓宇笑而不言,接著,他的手機響了,他開始講起生意電話,她沒再提過這件事。

  兩星期後,他拿出一串沉甸甸的鑰匙,放在她掌心。「搬進去吧,房租以後再跟你算。」

  他們就這樣開始同居了,算是開了李思齊情史先例。

  而她也如自己所夢想,將陽臺栽種得綠意盎然,芬芳可挹,只是在夕陽下喝花茶的通常是形單影隻的她。她不介意,她知道他忙,她那龐大家族成員的複雜婚姻景觀讓她知曉如何不犯下愚蠢的錯誤,如何維繫感情的熱度。

  她努力保持美貌,表現懂事可人,貼心伶例;她費心學習烹飪,只做出合他胃口的菜色,生活起居大半都配合他的時程表而調整,她相信他是愛她的,無論是一個凝望,一個擁抱,一場歡愛,她都感受得到他對等的愛意,那愛竟一直未有半分褪減,有那麼一段時間,她真的以為她的愛情找到了永遠的棲所。

  然而,命運還是讓她失望了。早已記不得、想不清從何開始,源自哪一句失言,哪一場誤解,哪一樁撒嬌衍生的小小意氣,導致他們之間的熱度消退了。不,正確而言,是李思齊的愛竟冷卻了,在她渾然不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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