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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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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的左翼角落,有一方光影流瀉而出,是從半掩的門縫裡透出來的,她跟隨光的指引,踏進那方光圈裡,熟悉的交談聲平穩的傳出,她側耳傾聽,流利的美式英文在靜夜裡回蕩,竟出奇地令她心安,不名的憂悒慢慢地沉澱了。 他坐在書桌前,對著話機邊振筆疾書、邊提出問題,一旁的印表機不停在運轉著,成疊的資料堆積在桌面,他未見半分倦意,在檯燈溫潤的光線籠罩中,露出他難得一見地專業肅然的神情,那樣不見溫柔的側臉,卻讓她心折。 她癡癡地佇立在門外,凝望著這個強悍介入自己生命的男人,隔了八年,她第二次出現想就此安定的念頭,她心中微感驚異,是肌膚之親讓她軟弱了嗎?還是他無所不在的強勢給了她安全感? 他掛上電話,忽然瞥見門畔呆怔地望著他在神遊太虛的她,打從心底漫起一股溫熱,他對她勾勾食指,她回過神來,輕巧地走近他,俯視他清亮的眼眸,不發一語。 “十二點半而已,怎麼不繼續睡?你不累嗎?”他兩手放在她腰間,隔著一層棉衣感受她的纖細。 她的身子出乎他意料的纖細,像嫩葉般仿彿一折即斷,練過武術的身子肌理堅韌,恰到好處的豐潤裹住細瘦的骨架,她不是妖冶十足的女人,卻使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融進她體內,牽引出她不輕易盛放的媚態。他甚至沒有對她施以溫柔,狂放得讓她幾難承受,奔亂的血液不斷催動他的情欲,他想徹徹底底、毫無保留的擁有這個女人,她的不確定性使他失了控,他知道這一夜她沒有嘗到性的美好,她是在放縱他。 她的面容添了幾許蒼白和疲累,是察覺到他消失了才醒來的吧?她開始在依戀他了嗎? “你還在和美國的研究室聯絡?”她溫柔的問。 “嗯,偶爾還是要遷就他們的上班時間。”他將臉埋進她的胸脯,讓她的體味沁入心肺。 “我幫你。”她捧起他的臉,在他唇上印下涼涼的吻,接著蹲下身,將列印文件拿起,整理好,坐在他身旁一一過目。 她寧謐的五官似乎有圈瑩白的光暈,和從前在辦公室的戰戰競競、戒慎恐懼有些差異。她盔甲盡卸,不再武裝後,整個人浸浴在淡色柔光裡,他希望他帶給她的就是這種永恆堅定的力量,也希望從此得以牢牢的掌握住她。 “你們開始在做奈米晶片嵌入的實驗了?”她替他收發過幾次電子郵件和傳真,對一些陌生字眼也略有概念了。 “才剛找到志願者。” “多有趣的事!難怪你捨不得放棄,那是多麼神秘的領域,可惜我的認識太粗淺,否則能和你深入探索,也是美事。”她偏過頭對他揚唇,嫵媚立生。 “我們有一生的時間去探索,璟衣。”她的蕙質蘭心令他會心一笑。 她焦距定在手掌捧著的文件上,心是跳躍的,視線卻是水濛濛的,她聽到的是他再三的承諾,且堅定不移。她知道他確確實實的將她視若一塊瑰寶,用他自認的代價去擁有,而在他的手心裡,她能不發光嗎? 她顫巍巍的喘了口氣,舞動的字母已無法拼湊成意義。 “你再看下去,這張紙就要報廢了。”他手指承接住她眼角的淚滴,一手拿開已濡濕一片的文件。 他執起那小巧的下巴,在滿臉淚痕中,她揚起一朵美好的微笑,不再悽惶,然後伸出雙臂,勾住他的脖子,將臉埋進他肩窩裡。 “言若濤,希望你不會有後悔的一天。” 言若濤持續著一貫的上班風格,依舊遲到、早退,重要的各項會議雖未缺席,但發言卻都由底下的協理代打,志不在此四個字擺明瞭寫在臉上。 但他仍有某部份改變了,眼神變得溫和沉靜,不耐也鮮少出現在眉心,多數是輕鬆偷快的,但也會偶爾失神、偶爾無端失笑,讓唐欣不時看傻了眼。沒有人知道他的改變到底源自何處,因為連緋聞也逐漸淡出他的生活圈了,沒有了女主角,能提供分析探查的粉色事件消失,永億大樓的女性職員似乎工作也沒這麼起勁了。 唐欣靈活的腦袋轉了又轉,嗅覺敏銳的她,很快便將令她仰慕的上司和那個始終食言沒再和她聯絡的蘇璟衣連在一起,她曾試著在同時段打電話到言若濤家中,但卻沒再聽過蘇璟衣的聲音了。 直到七夕前一天,她接到花店老闆娘打來詢問是否要代送花卉的電話時,不禁懷疑言若濤要過的是愚人節而不是情人節。 他幾天前訂了一盆“豬籠草”,一個依稀在年少求學時代聽聞過的植物名,和浪漫相差了十萬八千里,她懷著滿腹疑雲撥通言若濤的手機,鎮定若常的問道:“副總,您要訂的確定是一盆——植物,不是花?” “是,訂不到了嗎?” “不,花店的人想問您需不需要幫您代送?還有需要附張卡片嗎?”這樣她就可以順理成章的知道他要愚弄的對象是誰了。 “唔——也好,卡片我已寫好放在紙鎮下了,你幫我送到花店去,我明天的確沒時間親自送過去,還有,唐欣,請勿張揚。” “當然,副總。” 他告知送達地址後便匆匆收了線。 她迫不及待地奔進言若濤的辦公室,拿起那張未封緘的白色素雅的信封,轉過正面一看,“蘇璟衣”三個字登時映入眼簾,她張大了嘴,四面探看了一回,俐落的抽出裡頭的卡片,那簡短的幾個龍飛鳳舞的字體,瞬間臊紅了她的粉頰——湮沒在你身體裡的,還有我的心。 她當初怎麼會小看蘇璟衣呢?那一徑要將自己隱沒在人群裡的小女人,如何能讓言若濤道出如此裸裎露骨的情話呢?能得到這樣的卡片,就算收到的是一盆仙人掌也無所謂了吧! 他默默地進行他的愛戀,沉篤地收握在心裡,他盤算著,也許再過一陣子,該讓她見見他父親了,他要應允她一個明確的未來藍圖,他們應該不會再有任何意外了。 七夕過後一個星期,這一天,天空灰濛濛、將雨未雨的,是午後雷陣雨的前兆,他沒因天色改變而悶躁,只專注地在審閱香港傳回的分行異常報告。突然,唐欣嬌甜的聲音,透過對講機傳達了一個預料外的訊息。 “副總,有位蘇先生想見您,他不在預定行程內,也不說來歷,請問是否——” “哪位蘇先生?”他眸光黯下,答案已浮現腦海。 “他說您必定知道他是誰,也一定會見他,要不要替您回絕——” “不必!請他進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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