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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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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雨下個不停,持續了幾天,由綿綿細雨轉為傾盆大雨,落在窗外的數棵芭蕉葉上,淅淅瀝瀝,振耳難眠。 她掀開薄被,下了床,將窗子合閉,隔開惱人的雨之奏鳴。 她拿起書桌上的水杯,杯底朝天了,一滴水不剩。她反身開了房門,一道玻璃擲地碎裂的清脆響聲在廣闊的空間裡傳開,她震了一下,午夜雨點,聲音來自何處? 成揚飛沒有半夜起床找東西吃的習慣,她也好一陣沒見他帶女伴回來,不會是第三人,聲音較似源自廚房,難道廚房的窗子忘了關,隔牆鄰居的那只暹羅貓跑了進來,打翻東西了? 她不加思索,小跑步奔至客廳,還未踏進僅餘夜燈照明的廚房,嚴峻的喝止聲破空而來——“站住!” 她扳住門框,煞住沖勢,微弱的光線下,一個男人背對著她,蹲在地上,撿拾著玻璃碎片。 他上半身赤裸,背上隱約閃著一層薄汗的光,非常謹慎地的將其餘碎粒掃進垃圾桶內,再以濕布抹幹地面,收拾得有條不紊;但起伏的背脊筋肉,和緊繃的手臂血管,散發出隱忍的訊息。他起身洗了手,才轉身面對她。 “成醫師,沒事吧?” 她駭異地退了一步。他看起來很糟,平時服貼整齊的短髮稍亂,灰敗的面色上有汗液淌下,眼眶泛著紅絲,眉間皺得很緊,高大的身子有搖搖欲墜之勢。 “沒事。我在找東西,打破了杯子了。”話彷佛是咬牙切齒說完的。 “你想找什麼?我幫你!”她走近他。 “不必!藥沒了,我以為這裡還有一些。”他僵直著身軀走出廚房,步履不似平時踏實,他扶著牆,肩背起伏得異常。 “成醫師,我那裡有,你等一會!”她叫住他,飛跑回房,從抽屜拿出一排止痛丸,又疾跑回他面前,交到他手裡。 “你怎麼知道——”他眯起眼,低啞著問。 “你看起來很痛。我只有這一種,暫時用用看行不行?”她關切的問。 藥是張明莉先前讓她術後麻藥消退後止疼用的,她只吃了兩次就沒再動過,他的情況似乎超出她數倍,和工作時的鎮靜判若兩人。 “我替你倒水。”她跑進廚房,順手用自己的杯子盛滿水,從他手中取出四顆止痛丸,遞到他唇下,“這樣夠不夠?” 他楞楞看著手心中的藥丸,捧起她的掌,就著她的手將藥倒進口中,一口飲盡滿杯水,用手背揩去唇角的水漬,疲憊地看了她一眼,繼續往前走。 越過客廳,他驀地蹲下,攀住沙發,拳頭抵住額角,低喘著氣,似在隱忍突發的不適。 “成醫師——”她跟過去,低探他的臉,“怎麼了?”她扶起他在沙發上坐好。 他的面色由灰敗轉紅,氣息越發粗重,陡然攫住她的肩,血目厲瞪她,鼻尖幾乎要碰著她。她伸手摸向他的額,火燙的熱度使她立即縮手。 “別碰!”他發出低吟,一手推倒她。“回去!我待會就好,別在這礙事!” 她爬了起來,沒說什麼,不放心地邊走邊回首。回到房裡,匆匆拿了臉盆和毛巾,再奔至廚房冰箱取了冰塊,放進盆中盛了水,重回他身畔。 “你在幹什麼?”他吃力地抬起頭,帶著欲爆發的怒氣,“回去!” 她將毛巾在冰水中浸濕,稍擰乾後,折疊好,貼在他額上。 “你——”他憤怒地捉住她手腕,欲拍落毛巾;她抵住他,不為所動。沁涼的水氣趁機滲進皮膚,冷卻了灼燙的疼痛,不適霎時減緩。他暗吸口氣,大手從她的腕臂滑落,不再阻擋她。 他閉上眼,斜躺在扶手上,長長吐了口氣,劇烈的呼吸開始平緩。她再次浸冷毛巾,貼在他額上,輕輕問了句:“你還有哪裡疼?” “臉。”他重重迸出一個宇,語氣嗅得出異樣的懊恨。 她小心翼翼將毛巾移置頰上,用自己冰涼的手掌貼在另一側。他半闔著眼看她,暴跳的眼神因面龐上的涼氣而熄了火,整張臉的細胞釋出的疼痛張力徐徐減弱了。 “好多了沒?” “嗯。”視線仍停滯在她面上,以及她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重複擰毛巾、貼臉、揩汗的動作。 “臉為什麼疼呢?”她表情並不特別波動,用濕涼的十指覆在他兩頰,近近俯看他,“你生病發燒嗎?” “雨下太久了,除濕機壞了。”他囈語著,氣息萎弱。他聞到了她長髮的香氣,發尾垂躺在他裸胸上,幽淡沁鼻。 “喔,這樣。”大概和隱私有關,不願意回答,隨口說了句不相干的話搪塞,她不再多問,移開了手。 “別停!”他吃力喊。她急急捧住他的臉,不敢任意放手。 手和冷毛巾交替覆在他面頰上,他不再出聲,呼吸己規律穩定,兩眼闔得密密的,止痛藥或許同時產生了作用,使他昏沉入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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