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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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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探出上半身,襯衫是臨時套上的,衣襟半敞,胸肌若隱若現,頭髮微亂。 “沒事!”她忙笑,“對不起,打擾到你。”她探看了兩眼他墨黑的背景,深覺自己唐突。 “拿著鏡子做什麼?”他莞爾,她遮遮掩掩的技巧極差。 “沒什麼,是小事,我——想看背後的傷口,可是不太方便,不要緊,明天我叫張嫂幫我。”她很快解釋完,臉熱烘烘的。他衣著太自在了,神態不似工作時嚴謹,私密的一面使她隨和不起來。 “進來吧!”他將門大開,等著她走近。 “不太好吧?”她指指房內,用唇語說著:“我不知道裡面有人,抱歉!” 他面色一整,扭亮室內燈開關,一副沒好氣,“沒別人,只有我一個,我剛才在講電話。你還要不要看傷口?”他起了懊惱,她以為他無時不刻需要女伴嗎? “噢!” 她騎虎難下,別無選擇地走進去,雖目不斜視,眼角餘光還是捕捉到了他偌大的臥房——擺設整齊如醫院病房,簡簡單單藍白兩色交錯,如果不是暖黃的光線,這房裡涼意太過。 “過來!”他指指衣櫃旁角落的穿衣鏡,“站這兒!” 她順從地走過去。他從她手中接過鏡子,面無表情道:“衣服解開。” 她駭楞,僵住不動,她以為只要掀起背後衣擺就行了。她並非不曾在他面前輕解羅衫,第一次看診時就為了取信於他而裸露過,但此刻場地、時間都不對,太過不設防使她心生臊意。 他不解她的遲疑,從她的表情揣測到了什麼,他正色道:“你的手術是我做的,該看的都看過了,你在意什麼?傷口在上方,不這樣看不清楚。” 她臉一紅,訥訥說不出話來。 到醫院時,傷口才真正發出劇痛,她震驚大過一切,哪能分神注意瑣碎的細節!但若現在斷然拒絕,又突顯了尷尬和破壞兩人相處的平衡,他都不介意了,她何需矯情? 她低下頭,從上方開始,一一解開扣子,將褪去的衣衫遮擁在胸前;他盯隨她一舉一動,極其輕柔小心地揭開紗布,再舉起圓鏡,將背後傷口反射在穿衣鏡上;她一觸眼,杏眸圓睜,倒抽一口氣。 傷痕有十幾公分長,深色藥水及縫線加諸其上,像只漫爬的蜈蚣,在雪白的裸背上怵目驚心,她不禁倒退,背抵在他前胸。 “是不是後悔替我擋了這一刀?”他看著鏡中的她問。 在鏡中,兩人視線相遇,她難免錯愕,匆匆移開眼,怔忡了幾秒,才安慰地咧嘴笑,“不會,幸好是在背上,沒人看得見,頂多不穿露背裝;要是劃在你臉上,那就糟了,你一張刀疤臉,人家才不相信你醫術多高明哩!” 他未因這番輕鬆話展顏,視線緊追著著鏡中的她,是測量、是琢磨,他放下鏡子,將紗布重新貼覆在傷口上,扳過她身子,異常柔聲:“我的臉,你又何必費心相護?你的安危也很重要。” 她頭微傾,抿抿唇,心思盤桓旋繞,眉心浮上暗郁,“成醫師,就算你長得普通,也不該為了我而受池魚之殃,我帶給你的麻煩不少,怎能再讓你受活罪!” “你知道了什麼?” 她垂眼凝思,顫啞著嗓音道:“那天,我聽到那兩個人說,別傷著我,只要對付你。如果我不去擋那刀,他們不會誤傷我。你想,若僅是你的私人恩怨,何必特意避開我,應該一同對付才是。我想,我害了你了,你不該蹚這混水的,對不起。” 她左思右想了幾天,除了林庭軒,誰會對她在意甚深?那些跟蹤她的人,等的就是那一刻吧?在她面前毀了成揚飛,她就會裹足不前,遠離護翼嗎? “不必道歉,不是你的錯。”他手指捏起她下巴,端起面對,凜起肅顏,“如果,我這張臉毀了,你怕是不怕?” 眸子在他面上巡繞一圈,她搖搖頭,“看習慣的話,就沒差了。不過那挺可惜的,有張好看的臉,你可以輕而易舉找到美女當老婆的,這世界,多數人是喜歡賞心悅目的東西的,我不希望你為了不相干的人破相,讓喜歡你的女人心碎。” “你的意思是,我這種人只能配個淺薄的花瓶?”他拇指使力按壓。 她下巴吃痛,不由得結巴,“當……當然不是,你——才貌兼俱,找到的女人必然不遑多讓。” 他撇唇笑了,驀地湊近她,鼻尖輕觸額角髮絲,軟言道:“老是擔心這層皮相的效應大麻煩了,我沒那麼多閑功夫注意這個。乾脆這樣吧,你作我女人好了,反正美醜你也不在乎,我真要被毀容了,你也嚇不跑,既然有人認定我們之間是男女關係,那就別白擔了虛名,我們就在一起吧!你覺得如何?” 語畢,她一陣震愕及困惑,黑眼珠晃不停,勉強扯了個笑,“成醫師,這笑話很冷,我們看起來哪點像情人了?你要我替你擋掉女人糾纏沒問題,但我是自願替你挨那一刀的,比起來,你的有用之軀對病人貢獻良多,我的就不算什麼了,你若要以身相許,我還真不知道拿你這麼大個人怎麼辦才好呢!”她呵呵笑不停,讓笑意沖散不知所措。 他一徑盯住她,盯得她變乾笑,最後發不出笑聲。她抬眼覷看他,益發迷惑起來,“你不是——認真的吧?” 他拿起她胸前那團衣物,展開後,披在她身上示意她穿上。她兩手穿進袖管,他替她一顆顆耐心扣上衣襟,不避諱地看著她單薄內衣裹住的雪白胸脯,眼神是她望不穿的深壑。“我是認真的。” 他一手攬住她的腰貼近自己,將她的臉按壓在胸膛,沉厚而堅定地說著:“我這麼大個人,可以擁抱你、保護你,可以帶給你快樂,我的作用很多,你若不要,不是大可惜了。” 她身軀輕顫,突來的示愛讓她似吃了太多蜜釀的蜂蝶,一時方向混沌不清;但耳膜接收到他心臟傳來的真實擂動,一聲快過一聲,這個男人,沒有撒謊,他對她,是有感覺的。 她視線一片水氣,不能置信。“為什麼?我配不上你……”沒有人對她說過這些話,她不是不受寵若驚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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