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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鐘怡不必酒醺,雙頰已酡紅,她快樂得暢飲一杯又一杯酒,湊近成揚飛,嬌憨道:“我祝成醫師——”朱唇附上他耳際,悄悄說了些方楠聽不見的綺語。成揚飛但笑不語,表情沒多大變化,逕自啜著酒。

  方楠垂下眼,面不改色地扒飯,在限制級畫面出現前,她就要打退堂鼓。

  “方楠,換你啦!”鐘怡頭枕在成揚飛肩上,笑著提醒。“你也說句話啊!”

  “噢——”她行禮如儀地拿起酒杯,僵硬地扯了兩句,“祝成醫師——德術兼備,鐘小姐——情有所歸。”

  她不認為自己有說笑話的潛質,更何況她說的是真心話,但成揚飛卻仰起臉大笑起來,手上的酒灑了半杯出來,直盯著她不放。鐘怡不覺有異,開心地又多喝了一杯。

  她低頭繼續加快動作——吃著白飯,面對美食,卻勾不起一點食欲。

  手機鈴響,成揚飛接起,鐘怡摟住他的腰,嘟著嘴湊近他,想一道聽來電者語聲。成揚飛拉遠距離,嘴理應著,“在吃飯呢……不了,今天很累……我不過生日的……乖,下次再說吧……可以,我再打電話給你……好好玩……小心一點……”

  任何人再遲鈍,也聽得出不會是男性來電,成揚飛毫不掩飾他的作為。鐘怡緩緩從他身上撤離,甜笑陡失,默然喝著酒。

  方楠驚覺,他從未想應付任何女人,他帶著倦意參與鐘怡盛情張羅的生日宴,而沒有拂袖而去,已是他最大限度的耐性。他也許並未期待任何人為他做這件事,因此也沒有表現驚喜,她為鐘怡感到難過,這恐怕不是努力就有結果的一場愛戀。

  “揚飛,生日快樂。”半晌,鐘怡拿出一個精緻的方盒,打開盒蓋,推到他面前。

  自小捉襟見肘的方楠並不識貨,不知盒裡那支閃著冷輝、設計新穎的香檳色男表有何名堂,但瞎子也猜得出必然價值不菲,鐘怡的情意勝過表價數倍。

  “謝謝,讓你破費了。”他撫摸了錶殼一下,沒有戴上的欲望。

  “剛才——打來的是誰?”鐘怡柔聲問,嘴角垂下,酒精揮發出她的勇氣,她不想再隱忍。“她知道你生日?”

  “朋友。”他淡淡說著,看不出情緒。

  “揚飛,你愛我嗎?”鐘怡伸長脖子,面孔貼近他。“還是,你愛的另有其人?”

  “你喝醉了。”他輕聲答,沒有溫度的瞳孔裡逐漸缺乏耐性。“今天不是我生日嗎?”

  “是啊,我以為只有我知道你生日,看來還有人牽掛著你。你說,我是不是傻瓜?一下飛機家都不回一下,心裡只想到你。”

  他靜默不答,女人的攤牌讓空氣凝成一團冷氣。對桌的方楠擱下最後一口飯,準備腳底抹油,退出莫名興起的冷戰場。

  “你不敢說,對吧?”鐘怡冷笑,“你老是不冷不熱,把我的心懸在半空中,你既不想愛我,當初就不該接受我。你今天就坦白說,你心裡是怎麼想我的?”

  “鐘怡,你這樣很失態,有話以後再說,先吃飯吧!”他拿起飯碗,夾起一道菜,視線始終不和鐘怡交會。

  “失態?你不回答我才是失態,你欺騙我才是失態!方楠,你老實說,我不在時,來這裡的女人是誰?”

  箭靶轉至她身上,她驚愕又尷尬,成揚飛冷眸帶著疑問望向她,她慌亂站起身,支吾著:“我不知道,我沒看清楚……不,是沒看到,我真的沒看到……”該死,偏在此時語無倫次!

  成揚飛抬眉,面罩寒氣,那是動怒的前兆,他的耐性在醫院用光了。他原本只想好好休息一晚,鬆弛工作時緊繃的神經的,眼前這一切,都不是他現在有多餘心思面對的。

  “鐘怡,何必生氣?你既然想知道,我就告訴你。”他蹙眉,不耐地閉了閉眼。如果今天鐘怡不來慶生這一招,他們的交往是可以延續下去的。

  鐘怡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男人的表情告訴她,已無轉寰餘地,沉不住氣的後果,也許就是斷滅的開始。然而她就是迫不及待想知道,鵲占鳩巢者,到底是誰?她想試看看,她是否全無令他留戀的餘地?

  “你們……慢慢談,我……不打擾了。”方楠挪動腳步,不忍看鐘怡脹紅的臉,她垂著視線,匆匆離開座位。

  經過成揚飛身畔,他有力的掌猛然攫住她纖臂,往懷裡一扯,她兩腿交絆,重心不穩地栽倒在他大腿上。他左手扣住她的腰,右掌捧住她後腦勺,在她還搞不清楚怎麼一回事前,他張嘴含住她的唇,熱烈地吮吻她。

  整個動作在短短幾秒內完成,快得她腦袋充塞錯亂的指令,不知因何置身於此荒謬情境。他的氣味盈滿整個鼻腔,嫺熟的吻技施虐在她無防備的口中,她意識不清承受了突襲的吻有多久,才奮力別開臉,兩掌一推,從他懷裡跳開,驚楞地捂住腫熱的唇,不知所以地望著肇禍的男人。

  “這就是答案,她就是住在這裡的女人,不是什麼遠房親戚,你滿意了嗎?”他回復了冷淡的表情,彷佛剛才那一吻不曾發生過。

  鐘怡不可置信地環視前方,說不出半個字叱責不留情的男人和身分詭異的女人,她想像力再豐富,也想不到會是這個答案。

  成揚飛的話倒是令方楠徹底回了神,遲來的惱怒潮湧而來,她揚起右手,揮向他左頰,清脆響亮的耳光震懾了三個人。“說對不起,你不能這樣對鐘小姐。”她胸口一起一伏,手掌熱辣辣發麻。

  他指尖輕觸一下染上紅印的耳腮,表情半是驚詫、半是新奇。好半天,他嘴抿成一彎新月,噙著笑,起身托起她的下巴,俯視她;她肩微縮,屏著氣,緊緊閉著眼,等他嚴厲地降責。他看了她好一會兒,竟放開她,笑了兩聲,轉身慢慢踱步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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