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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說明完畢,超出她的理解,媽媽們全都神秘地笑了。她一頭霧水,趕緊摸了一下自己的臉,今天尚未進行到塗漆的部份,應該沒沾上任何色料才對。

  再對眼一瞧,發現這群學員的視焦並非在她手上的木材上,也不在她臉上,而是落在她肩後。她下意識朝後一探,結實吃了一驚——高大的佟寬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後,伸出食指在唇邊比劃著,要求那群盯著他走進工作室的女人們別作聲,一邊露出迷人的三分笑。

  “咦?你怎麼進來的?”她愕然不解。

  今天上課臨時改了場地,就在她私人住處後方的工作室進行,他理應無法自由進出才是。

  “大門沒關,我就自己進來了,活動中心的人說你在家上課。”他姿態很自然,像是經屋主許可頻繁出入此地的密友,沒有一點格格不入。

  “哎呀是我啦,”媽媽之一舉手招認,“我剛才兩手拿工具,忘了帶上門。”

  氣氛驟變,一屋子登時掀起了歡樂的騷動,女士們相繼放下手中的木條,趨前和佟寬這名新鮮的外來客攀熟交談起來。

  林詠南知道課程到此告一段落,頹然放下工具,手足無措矗立在外圍,成了局外人。佟寬隔著人牆向她眨眼,不忘回答媽媽們此起彼落的家常問題。

  不久,佟寬示意如麻雀嘰喳的女人安靜片刻,欣快地宣佈:“我在景秀飯店備了餐點,是最新的時令菜色,不知道各位女士是否肯賞光,給大廚一點意見?”這番話引起另一波高潮,女人們進入了亢奮的狀態,紛紛叫好響應,佟寬接著道:“這是詠南的提議,她希望給大家一點生活調劑,換換環境和口味,或許不如你們的在地名菜,但偶而變化一下也不壞,如果還有心情,就順便泡個湯吧,我們的大眾池景觀剛完成新的造景,觀迎各位駕臨指教。”

  呆站一隅的林詠南成了新的簇擁目標,不但沒被感激不盡,反倒被爭相調侃,平時藏不住話的她竟敢不動聲色,保密到家,不讓大家知道她有個從事飯店業的男友。

  “詠南,再裝就不像了,幹嘛那麼見外不告訴我們男朋友在飯店工作?”

  “很不夠意思喔,好歹讓我們安排一日遊嘛!”

  “不行,我們得回家拿泳衣,分批開車上山。”

  她沒機會發表意見,這些女人平時持家比她更為幹練,七嘴八舌討論完畢後,便相互約定好上山方式和會面地點,不到兩分鐘即一哄而散。

  她傻眼瞪著佟寬:“你在做什麼?”

  他揚眉,“這不是你上次提示的嗎?請你吃飯就得連她們一塊招待?”

  “我隨便說說……我沒要你破費——”

  “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他低頭俯近她,“不然你願意單獨和我一起吃飯麼?”

  她思路又滯塞了,一手撐住半邊臉蛋,全然地辭窮。

  正午陽光從一方天窗直射,兩人的面龐纖毫畢露,沒有遮掩的餘地。她視線上移,與他相對,露出他熟悉的笑容:“佟寬,很多時候,事情總是和我們想像的有段距離,如果我們只是普通朋友,一切會簡單得多,你很好,應該有更好的對象……”

  他抬手輕觸她的腮,不禁失笑:“這意思是,如果我壞一點,你會毫不考慮地答應接受我?詠南,看不出來你有這麼奇特的偏好,可以描述一下你的夢幻逸品有哪些必備條件嗎?”

  她被逗笑了,推了他一下,“在說什麼?!”

  他手臂順勢一勾,將她輕摟在懷裡,臉貼著她的側發,“我沒你想像中的好,不過,試試無妨吧?”

  她身軀僵硬了一瞬,但更多的是久違的觸動,這個男人喜歡自己什麼呢?她又能帶給他什麼呢?她幾乎可以想見他在別處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她豈不知她替他捱的那記拳頭大有文章?她無聲地歎口氣:“我猜,你喜歡冒險,對吧?”

  “不全然是,我多半做有把握的事,詠南,也許我們會讓彼此失望,也許我們就此到達了彼岸,不試試看怎麼知道?”

  多誘人的邀請,每一項危險的遊戲都具備這樣的說服力,就像她多年前從事過的極限運動,因為充滿了未知數,每邁出一步,危機四伏讓挑戰的快感倍增,促使人們加速揮霍旺盛的生命力。

  那時太年輕,後來,她慢慢學會了保持無害的距離,去看待極富魅惑力的人事,包含佟寬。

  感知到她的猶豫,他說:“不必回答,我不過是要你明白我的想法。”

  果然,沒有承諾或應允,她說:“她們在等了。”她輕輕掙脫他懷抱,友善地看著他,眼裡充滿著瞭解的深意。

  有趣的是,他並未感到失望,他很願意與她開啟一段這樣的關係。

  遷居小鎮多年,林詠南從未涉足過景秀飯店,偶而和曉莊一干好友上山健行,總是取道僻徑,居高觀望這座隱身綠海,外觀引人矚目的秀麗建築物。

  她對觀光旅館沒有太大的好奇心,從前四處涉險探奇,幾乎都是隨意投宿當地民居或是簡陋的青年旅館,碰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意外狀況,幾個年輕人擠在休旅車上過夜也是常有的經驗。經費不足是必然條件,熾旺的探索心和證明自己的無畏無懼才是主因。唯有和母親同行出遊,她才有機會和知名飯店結緣。

  今天因佟寬得以一窺堂奧,才領略了這家飯店得天獨厚的地利之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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