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謝璃 > 戀戀韶光 | 上頁 下頁 |
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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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穿雲破出,霧氣漸散,終於揭露湖水的清麗面貌,湖心竟有幾隻綠頭鴨悠悠巡迴,碧波下,令人驚豔的碩大錦鯉在群逐漫遊。不知是地主刻意栽種抑或野生種,四周遍植了相思樹,正值開花盛期,樹梢掛滿一串串金黃絨花球,遠望一片耀眼,非常可觀。遠一點山頭則遍佈油桐樹,枝頭還存留未落盡的雪白花蕊,如片片殘雪。附近看不到任何民宅,景觀可取,可惜腹地不算大,且隨處有高地落差,整地不易,只能藉此景開闢出小型度假山莊,但光是停車場的劃分就得傷透腦筋。 從賞景到職業化的盤算,順道又想起一點公事,回到車上,拿起丟在副駕駛座上的手機,在長串的聯絡人欄目迅速尋找,耳邊同時聽到地面落葉被踩踏的窸窣聲,他不經意往後照鏡瞄一眼,有人也光臨此地了。 是個年輕女孩,高束馬尾,後背雙肩背包,騎乘著一輛舊式腳踏車,快速滑過林蔭路。她沒有煞停之意,繞著湖畔騎了三周,像是慣性動作,十分流利,沒有好奇張望。繞畢,將車隨意停靠在一株相思樹下,從背包取出瓶裝水,仰頭喝了幾口,接著拿出一束繩狀物,靠近湖緣,凝望湖心鴨群,許久不動。 相隔一段距離,看不清女孩面目,只覺纖瘦年輕,他並未特意留心,撥出電話號碼後,專心講起電話,偶而瞥視一下後照鏡面。女孩聽見了人語,稍微朝車廂疑惑地看一眼,沒有特別反應,回首靜望前方。 又隔了片刻,女孩有了動靜,她檢視周遭地面,選擇了一塊不毛沙地,慢條斯理解開手上繩索,兩手各執一端,朝後一甩,淩空劃出半弧,停在身後兩秒,接著再朝前甩拋,兩腳並立,開始有節奏地跳躍起來。 他愣了一瞬,才恍悟女孩在進行跳繩運動。他收回視線,繼續手機對話,語氣轉強,吩咐對方幾句:“這一點我不管,請轉告他這不是我們部門的事,晚一點把資料傳給我,記住開會時先別提起。” 女孩極有活力地跳躍著,速度逐漸加快,馬尾隨之起伏揚落,偶而倍速快轉兩圈,屈膝躍高,變化跳躍頻率,繩索在她手上乖順聽話,隨她任意把玩。女孩四肢矯捷俐落,沒有一次絆上足尖,至少有五、六百下了,她才開始減速,緩慢停止跳躍,不久,她隨性將繩索往旁一拋,抓起水瓶對嘴牛飲,喝得太急,還小吐了一口,大聲清喉。 他禁不住笑了。在湖畔晨曦下跳繩?很有意思的舉動。 看出了興味,漸忘煩心事,看了大約一刻鐘,不便留戀此情此景,隨手啟動引擎,轉動方向盤,準備倒車離去。車尾距女孩僅三公尺之距時,女孩不經意朝車頭瞥望,他在鏡中看見了她的容顏,幾秒間辨認出了她——不就是那位把椅子當寶貝的女孩! 女孩取了條毛巾揩汗,手叉腰,仰頭觀看樹梢垂累的絨球花串,忽然她踮起腳尖,伸展身軀,抬高下巴,欲一親芳澤,嗅聞花蕊,但末端略高,無法如願,她舉臂攀枝,想扯近鼻端,枝條頗具韌性,又彈回原處。 他觀看她做了幾次徒勞無功的動作,噙起了笑。他順從直覺做了個決定,將車暫停,跨下車,向她走過去,輕而易舉越過她頭頂,攀折一截花枝,遞交給她。 她萬分詫異,呆楞接過花枝,眨眨眼,良久才回神,冒出一句:“是你啊!” “早安。”他笑。 她的兩頰泛紅原來是日曬和運動後的結果,運動後的她又更添元氣了,周身輻射出熱力,汗水濡濕了頸項和胸口,在晨暉下閃現光澤。 “早。原來那輛車是你的,你怎麼來了?”她朝他身後張望,一臉緊張。 “你不也來了嗎?”他有些意外,他以為她見到他會面露欣喜,經驗使然,很少有異性見到他不喜出望外。 “可是,這裡是私人土地,不是公園。”她指著出口處,“你沒看到圍欄和告示牌嗎?” “我沒注意。”他回想一下,轉彎入口處似乎有兩扇銹蝕頹傾的鐵欄,但未呈阻攔狀態,所以他才能長驅直入。 “噢,那我們還是走吧,待會火土伯種完菜看到有外人在這裡會不高興的,而且你還亂摘花。”她口氣有指責之意,一邊將跳繩和水瓶塞進背包,準備離開。 “亂摘?”他啼笑皆非,“我是替你摘的啊。” “多謝你的好意,我通常只聞不摘的。”她牽起腳踏車。“快走吧。” “你指的外人是我?還是我們?”他很好奇她的舉動,她剛才不也待得很愉快,完全沒有偷偷摸摸到此一遊的鬼祟啊。 “當然是你啊,”她得意地揚眉,“我和火土伯可是有交情的,我送了一張很棒的椅子給他,所以他不會趕我的。” 他忍俊不禁笑了,“你到處拿椅子做公關嗎?” 她一聽,臉腮泛紅的部位漫延至耳根,“才不是,那時我剛開始學做椅子,假日偶而爾在市集擺攤,半天下來,火土伯是第一個願意出價買的,一點都沒還價喔。他說這椅子好,很耐看,應該也很耐操,不會像家具店的漂亮椅子中看不中用,為了報答他知遇之恩,我不收他錢,還幫他加了一片腳踏板,親自送上門。他高興極了,那時我從他家往下看,看到這片地,我說真是漂亮的地方,他說那就有空常來玩吧,他不對外開放的。問了才知道,幾年前他並沒有設障礙,就讓當地人隨意進出,欣賞湖景,本來相安無事,可是自從上頭溫泉區開發以後,遊客多了,常有人不守規矩,破壞環境,他每隔幾天就得從湖上撈起一大袋垃圾和吃撐了翻白肚的錦鯉,煩不勝煩。接著有一群大學生來露營時,很有創意地把他養的鴨子當場在湖邊燒烤起來,吃得超開心,火土伯終於火大了,從此除了熟人,再也不開放了。” 他專心聽完,問道:“火土伯住附近?” “是啊,就在那幾株油桐樹後面,這裡看不見的。”她指向那片如殘雪點妝的制高點,“樹後面有幾塊菜園,他每天種完菜就在附近巡邏,別以為他瞧不見這裡,他罵起人來很厲害的。” 他點頭表明知曉。“既然如此,那就走吧。”他看了看她,動念道:“還有榮幸喝杯你的咖啡嗎?飯店早餐提供的咖啡實在不能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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