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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美目掀起了驚怒,“他欠了我,他不能隨便就這樣愛別人。”聲調高昂起來。

  她咬唇想了想,以平柔和解的語氣道:“他不欠你,他已經結束了一個婚姻,他沒有真正快樂過,他傷害你的同時,自己並不好過。你擁有的人生,一直都很完整,是你一意孤行,為了虛構的愛,放棄了你所擁有的。”她沒有停頓,刻意忽略對方鐵青的臉色。“薇安,他欺騙你時,不是不愛你,是早已失去了愛的能力,你所要求的,是他心裡不存在、也付不出的東西。他當時只有怨恨,而你卻從不去探知他的感受,你用了這麼大的力氣,離家不歸,以為傷害你自己和親人,就能逼使他給你你想要的,你從未真正瞭解過他,你不斷在索求愛,只有讓他更疲倦,離你更遠——”

  一股迅雷不及掩耳的力道摑上她的左頰,熱脹及麻痛在耳根蔓延,她仰起被打歪的臉,用指尖拭去嘴角的血絲,看向咬著牙根的薇安,再次啟口:“你倘若真心喜歡他,就該振作起來,讓你自己好過的同時,也讓別人好過。傑生他們都關心你,你卻一直在賤踏家人的關愛,淨顧著用恨和糟蹋自己來求取那虛無縹緲、一廂情願的愛,是你對不起自己、對不起家——”

  第二股力量驟然揮向她的右頰,中斷了她的話,她疼得閉上眼,靜待咬舌的鈍痛過去。

  “你憑什麼說這些話?你以為趙剛愛你,你就可以對我放肆?”薇安無動於哀她紅腫的面頰。

  “如果,一種缺憾就可以讓人自暴自棄,那麼拿缺憾獎牌的我恐怕長不到這麼大,就橫屍街頭了。”她無畏地說著,“你真的愛他嗎?還是只是輸不起?薇安,即使我愛趙剛,也不能保證我們的結局是一生相守。再說,誰又能保證他們的愛只能有一種結局,為什麼你非把自己逼進死角不可?”

  這次,她眼睜睜地看著薇安迎面揮擊左頰原先的痛處,半張臉已麻木,並不覺疼,但血腥味又滲出不止,她按住破皮的傷口,指腹沾染了血漬。

  “我叫你住口你聽不懂嗎?趙剛為什麼會喜歡你這種人?為什麼?”薇安嘶喊,兩手握拳,淚奪湧而出。

  “因為我向他要求的,遠比他給我的,少得多。”

  薇安驀地靜止,狠瞪她。

  她低下頭,忽覺不對勁,她任憑薇安洩恨,卻疏忽了待會趙剛見到她的狼狽產生的質詢,和盤托出不是個好的方法。

  她飛奔到廚房,取出冰塊,包在毛巾裡按壓在頰上,重又走回薇安面前,口齒有些含糊,“你要不要先離開?讓他知道了不太好。”

  鵝蛋臉閃過驚異,朱唇半張,惱恨交加。“如果有一天,他突然甩了你,你就說不出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了。”

  她思忖不久,歎然,“沒有什麼事是突然的,在那一天之前,必然有了漸進的變化了,直到緣盡情了為止。如果我看不清這些微小變化,而一味相信自己的選擇,我也該為自己的盲目而受到教訓,下一次,再將愛之前,會提醒自己,別太迷昧在自己的感覺裡。”

  “好,我會睜大眼看著,你如何做到你說的話。”

  薇安甩甩長髮,揚起一陣香氛,昂首轉身離去。

  門砰地關上,她兩腿霎時酸軟,跪坐地板上……

  原來,她只是個紙老虎,面對面和李薇安過招,竟耗費她如此龐大的力氣,方才那些勇氣,到底是怎麼來的?

  他每喝一口牛奶,就瞄她一次,審量的目光和他在捉屬下小辮子時一模一樣。她低著臉,食不知味地吃著吐司,時間變得難熬,她趕緊看了眼牆上的鐘,陪笑,“快遲到了,你還不走嗎?”

  “不急。我在想,要不要找幫傭來?你做個家事也會把臉跌腫,留你在家不太妥當,我看,乾脆你跟著我到公司好了。”他神情頗為認真,摩挲著臉腮道。

  她呵呵笑兩聲,吐司差點塞住喉嚨,忙喝了一口牛奶。“別開玩笑了!我今天不做飯,我去逛街好了,你不用擔心我。”

  他點頭默許,抬眼又道:“不好,你偶爾挺迷糊的,人生地不熟,要是被扒了或被騙了,我到哪兒找你?”

  她軟趴在桌上,無力道:“那我睡覺好了,當貝比一樣,睡到你回來為止。”

  他聽罷,深表同意,拿起公文包,吻了吻她頭髮。“這樣也好,晚上你就不會喊累,倒頭就睡,不讓我碰你一下。”

  她回吻他,心虛地直笑,不敢回半句話。

  送走了他,她在沙發上安靜地等候著,十五分鐘後,門鈴響了,她起身開門,見了來人,側身請進,熟悉得如家常便飯。

  連續三天了,李薇安每天準時造訪,趙剛前腳走,她就後腳進,大喇喇如同進出家宅。她通常會先盯著葉萌看半天,再開始兩人間的對話。

  說是對話,其實多半是薇安在說,葉萌在聽,說的是與趙剛的過往,那段短暫的同居日子,钜細靡遺、點點滴滴;有時候毫不矜持的大膽描述,聽得葉萌血脈僨張,兩拳泛白,不是因為臉紅心跳,而是起了衝動想扼死枕邊男人。這是她晚上倒頭就睡的原因,她無法佯裝失憶,完全不去揣想薇安和趙剛的那一幕幕纏綿。

  多數時間她都不動聲色,不作評論,薇安擺明瞭要她知難而退、坐立不安,她不想奉陪。可對方眼神偶爾流露的柔軟、倦意、悵惘、無助,卻令她靜聽傾訴的動作延續了幾天。

  流浪在城市間,周旋在不同男人間,卻頻頻回顧過往,那樣的執迷,並不好受。從未有過聽眾的薇安,找到了一個出口,每天來得準時又勤快,兩個女人以詭異的平衡相處著。

  “他沒問你的臉怎麼了?”薇安自行打開冰箱倒起果汁,一口氣喝了半杯。

  “他不是瞎子。”

  “你怎麼說?”

  “在浴室跌倒。”

  “他相信?”

  她聳肩,“不然能怎樣?”

  “我不會感激你的。”薇安蔑笑。

  “不必,反正你也沒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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