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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以後我們根本就不可能一起出席任何聚會,你擔心什麼?”她搓搓手臂,牙齒格格作響。“你別把在曾蘭萱那裡受的氣發在我身上,我現在很冷,你快送我下山,要罵下次再給你罵啦!”

  他霎時語塞,想再駁斥,卻失去了力道……他反應是太過了些,他意識到,在葉萌面前,他似乎無法、也不想掩飾內在的情緒,從前的抑制力,漸漸鬆動了。但他可以分辨,那並非純粹的怒氣,而是那無以名之的擔憂,在找宣洩的出口……

  擔憂?他在擔憂她?他為何要擔憂一個經常惹惱他的女人?

  他瞥了她一眼,她濕條條的頭髮還在滴著水串,不時從額前劉海間覷看他,像個大孩子,忐忑地承受他接下來的責罰。

  他心——軟,僵硬的肩膊鬆弛,緩和了面部線條。他手探到後座,拿了外套,將她整個上身包圍起來,扣上扣子,長指拂去黏在她臉上的髮絲,再抽了幾張紙巾,替她揪幹濕發。

  她微微動容,輕聲問:“你不生氣了?”

  他搖頭,面目異常平靜。“你在做每一件事之前,稍微想一下,你家人會擔心你,以後就不會這麼莽撞了。”

  “喔。”她答應著,見他消了氣,心上一塊石子落了地。

  趙剛如果平日也一樣溫柔,曾蘭萱就不會離開他了吧?

  他發動車子,往山下奔馳,一路沉默,滿懷心思。

  到了他住處附近,她下了車,鑽進自己停在路邊的車廂,揮手和他道別,盯著他車子滑進大樓的地下停車場入口。

  她緊裹著他的外套,頹然地伏在方向盤上,望著十樓窗口才亮起的燈光,喃喃念著:“趙剛,你快點上床睡覺,我好想好想洗澡啊……”

  地下停車場。

  他匆匆下了車,走進電梯,摁了八樓號碼鍵,想起久未開信箱,在一樓電梯門開啟時,便走了出去,拿出信箱鑰匙,準備開鎖。

  管理員小李按時繞巡大樓,定到他身後,招呼一聲:“趙先生,今天這麼早回來?才下午一點耶!”

  他心不在焉點頭,從信箱抱出一疊信件道:“有重要文件忘了拿,特地趕回來的。”

  他早出晚歸,早班的小李很少見到他,他也從不出席住戶大會,鄰居只能對他驚鴻一瞥。這裡戶數少,住戶也重隱私,管理員很少有機會挖掘八卦。

  “是這樣啊?可真巧,趙太太半個鐘頭前也趕回來了,她平時也早出晚歸的,今天中午就回來了。”小李殷勤地笑道。

  “趙太太?”他驀地抬眉,不明所指。“哪位趙太太?”

  “呃?”這是在考他的腦筋急轉彎嗎?趙剛難不成有兩個太太?“您真幽默,就是每天抱著一堆東西進出您家裡,長得嬌小可愛的那位啊!”而且那位笑靨迎人的女人幾乎是一身粉領族套裝,總不會是清潔婦吧?

  “噢!”心頭一陣陰晴不定,他陪笑。“我以為是我母親來了,我太太很少這時候回來。”說完卻一陣懊惱,他這不是越描越黑嗎?但隨口說出家中出入的上班女郎是來做家務的,只會引來各種揣測吧?他也毫無意願和三分熟的鄰居道出離婚的私事,這比叫他撒謊還累。

  難得和趙剛攀談,小李接續聊著,“趙太太剛才要我跟停車場守衛打聲招呼,下午三點搬家公司的車會停到停車場讓工人搬運東西上車。趙先生不是剛搬來沒多久嗎?沒聽您說要搬走啊?”

  當初趙剛的住戶資料填寫的,的確只有夫婦二人,當然,那是五個多月前的事了。趙剛家中光裝潢就花了三個月,他住進來也是近兩個月的事,家中成員難道有所改變了?

  趙剛聽罷卻閃過驚色,按捺情緒的工夫使他勉強對小李笑了笑,擠出一番合理的說詞。“沒事,我們只是把舊的雜物和家具整理出去,要換新的一批進來。”

  他不再駐足,快步進了電梯,腦海盤旋著一群問號——小李所形容的自然是葉萌,但葉萌通常只在晚上停留三、四個鐘頭就主動離去,她為何突然白天回來?而且,小李言下之意是她想搬家,搬誰的家?她左看右看也不是闖空門的料,到底在搞什麼玄虛?

  他在門前凝神站了一會,之前對這個家產生的所有異樣感慢慢回到心上。

  離婚前,舊居即已脫手售出,新居進行裝潢時,和曾蘭萱兩人已漸行漸遠,但都沒有人開口將工程喊停,或許,彼此都想著還有一絲複合的希望,直到簽了字,他也不得不搬進新居。

  失婚之情使他對新家完全沒有產生探索欣賞的欲望,這裡到處是她留下的心思,他要避開並不容易,這是他不介意她將家具全然帶走的原因之一。他甚至從未一間間房仔細打開看過,除了主臥和書房,其它空間對他而言都是多餘的,他下意識在等待著,等待有一天他平靜了心緒,再打起精神正視這個家。

  但是他再怎麼麻木,仍然感受得到,這個家慢慢在變化中,一步步將曾蘭萱的氣味淡化,他現在就要找出那個原因。

  他小心謹慎地開鎖,只發出低嘎的聲響,反手輕輕地掩上門,站在客廳中央。

  那股清甜味又出現了,比平日更濃郁,在空氣中浮晃著。

  他沒有出聲喚葉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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