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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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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重新坐下,喝了一口水,手掌托著腮,兩眼無神地望著鏡面。 「不出去嗎?馬上要拍照了。」化妝師催促著。 「不,我再休息一會兒。」近日她極易疲倦,也許是心理影響了生理。 鏡子裡的她如果不是眼白微漫的紅絲,她今天可以算是此生最美的時刻了。 瘦了一圈的瓜子臉越發清靈,精緻的粉妝突顯了秀氣的五官,米色的低胸禮服裹著比孕前纖柔的身段。她也很想快樂,很想像林雁容連禮服拉鍊都快被肉肉的胸圍撐裂了,都還能眉開眼笑,但是千斤重石壓在心窩。她今天必定是最殺風景的一個了。 外面似乎有些騷亂,人聲喧鬧了起來。今天有幾組新人要拍照,大概是化完妝要出外景,大隊人馬快出動了。 「先生,您要找誰?是遲到的伴郎嗎?」外頭工作人員的詢問聲。 她無精打采的看向門口,看到一個作夢都不願意夢見的男人。 她垂下托腮的手,無語凝望。 「走!」 她的手被男人的鐵掌攫住,一股力道將她拉離了位子,朝外奔竄。 「做什麼啊先生!我們要拍照了,不可以走啊!」 幾個男女工作人員擋不住如風飛馳的兩人,紛紛朝攝影棚去報告正主兒。 「你幹什麼?黎醒波!你要去哪裡?!」 她心驚肉跳地被他拉著從二樓腳不點地的直下一樓,轉眼已置身在人行道上,將婚紗攝影公司遠遠拋在後頭,他卻沒有慢下腳步,快得她完全看不清身旁的景物。 她跟不上他的腳程,喘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當她變成被拖著跑時,有一種即將倒斃在路上的預感,不知何以路如此漫長。 然後,在她快暈厥前,他終於停了,放開她的手,回頭看著她。 她兩手撐在膝蓋上,彎腰劇烈地喘著氣,頭暈眼花,口乾舌燥。 「晏江。」他沙啞地喚著她。 她慢慢抬起頭,發現置身在兩條街外的公園裡。 「你……發什麼……神經……我……還要……拍照……」她咳了好幾聲。「我……的……鞋子……都掉了……」 「唔?」他定睛一瞧,她果然赤著腳,髮夾吊掛在耳畔,披頭散髮如剛爬出井的女鬼貞子,美麗硬生生毀了一半。 「對不起。」他扶起還在氣喘的她,替她夾好亂髮。 「你到底……要幹什麼?!」她用殘餘的力氣狠狠推開他。 「你還有心情拍照?你以為把孩子丟給我就沒事了?你真以為嫁給他就能解決你的問題了?」他劈頭一連串的問號把她給問傻了。 「你又賴我!孩子是你要的,現在又莫名其妙的質問我?!」多日不見,他仍是指責,她似乎很難討他的歡心,委屈一來,眼眶又濕了。 「沒有你我要孩子做什麼?我若要孩子,直接找律師就行了,何必搞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回家?!」他幾對著她的耳朵大吼,她忍不住掩耳,「我若不愛你,不喜歡你,何必大費周章地接近你?!我若只擔心孩子,派個保母去照顧你不就好了,用用你的腦袋想想!你竟然連孩子也不要,你連跟我僅有的關聯都不願留下嗎?!」臉紅脖子粗的他是難得一見的景象。 「你在說什麼?」被吼得直愣愣地。「院長說你只要孩子,我成全你也錯了嗎?你為什麼罵我?還把我拉到這麼遠的公園來罵?」 「院……長?」他也直愣愣地。 靈光一閃!他想起了數天前老父氣定神閑地走到他面前,笑意盈盈道:「你放心,晏江的事會解決的。真沒想到,繞了一大圈,緣分啊緣分。」 他父親所謂的解決就是直接向晏江要孩子。晏江必定是在心灰意冷下交出孩子,不加留難。莫名其妙在家看到突然冒出來的嬰兒的他,推敲不出晏江的心思,生了兩天悶氣,從不求人的他拉不下臉來,愈看孩子愈火,直覺是她吃了秤鈍鐵了心,再也不回頭了;還沒想出法子找上孩子的媽,今天上午就接到一通林雁容神秘兮兮的電話—— 「黎醫師,別說我沒告訴你,小晏今天要拍結婚照,晚上在喬家舉行訂婚禮,你如果只要孩子不要媽,就別來了。」 他沒想到喬淇動作如此迅速,上門撂話沒多久就實踐諾言了。心急如焚的他不加思索,連闖幾個紅燈後直奔現場,在看到一改平日簡素的晏江盛妝華服時,不覺怒火沖天,直接就把她帶開。 這麼一想,父親早就猜到他會找上晏江質問,等於是對她直接證明,他要的是晏江,並不是孩子,這比他指天發誓還來得有效。 他那一板一眼的父親竟拐了這樣的心思,看來不看診的黎方真的閑得發慌,這兩日還和幫傭搶著喂孩子喝奶呢。 「看來我的行動力太差,有人看不過去,越俎代庖了。」 「不知道你們在搞什麼,你要跟我表白也不必大老遠跑來這,我腳疼死了。」她一拐一拐地找了張石椅坐下來,檢視被石礫子刺傷的腳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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