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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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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謊!你去調查我……」她知道這個可能性很低,卻無法輕易地去相信這個事實。 「那天,是我父親的生日,四月二十日,我趕著到我妹妹新開的餐廳去和家人一塊為他慶生。我開車經過那家PUB前面,差點撞上了你,你喝得爛醉,吐了我一身,說不清楚住在哪,叫什麼名字,我無法扔下你,怕站都站不穩的你橫屍街頭,只好帶你到附近那家汽車旅館,把我們倆一身污穢都清洗乾淨,準備等你洗過澡清醒以後,再送你回去。接下來,還需要我說下去嗎?」他清晰明確地說著時間、地點和事由,她卻掉進了一串真假難辨的畫面裡,如夢似真,無法與他的說法銜接在一起。 「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嗎?」 她記得四月,記得雨夜,記得被一再拒絕的椎心刺痛,記得失約的喬淇,記得她跟酒保要了三次可以遺忘痛苦的調酒,然後,她的視覺就此沉陷在回轉的漩渦裡,所有的人事物都顛倒亂序。 接著,有雙寬闊的臂膀一直在扶持著她,她內心的痛苦沒有得到緩解,那夜她曾有過短暫的清明,就是在旅館浴室內強烈水花的衝激下,她的視覺呈現不再似達利的畫作,但是她的絕望重新降臨,失去喬淇的痛楚在啃噬她,她只記得她攀住了那堅實的肩頭,她深層的寂寞促發了她的欲望——她渴望真實的擁抱、情人的熱吻、靈欲一體的結合……而這些,是喬淇永遠也不會給她的。 「我想,不是不記得,是看不清,淚流太多了……」她低喃著。 「你當時是很傷心,你一直在流淚,你說,太遲了,來不及了。」 她相信了,他就那個陌生人,因為那兩句話——「太遲了,來不及了。」是她那一段時間最常出現在心底的呐喊。 「你什麼時候認出我的?」 「在醫院第一次看見你,就感覺是你,但百分百的確認,是在替你做超音波檢查時,發現了你小腹上的特殊胎記,那是個明顯的憑證。」 她雙手蒙住臉,想埋死自己——她那夜到底有多失態?如果連如此隱密的部位他都記得如此清晰,可以想見那夜他們有多狂野…… 「晏江,怎麼了?」他拿開她的手,拉張椅子讓她坐下。 「我那晚……很糟吧?」她搓揉著額角,不願直視他。 「不會,你令人難忘。」他輕笑幾聲。「其實,我曾說過的那個女人,不是別人,就是你,我唯一的一夜情經驗,就發生在你身上,所以我說,你占了我的便宜並不為過,我不隨便在外面過夜的。那天,我第一次缺席我父親的生日宴,第二天醒來,你已經走了,連問你名字的機會都沒有。」 她是落荒而逃的。 她醒在一片溫熱的蜜色肌膚裡,花了一分鐘看清了身在何處後,壓抑著尖叫的衝動,推開了垂在胸前男性的沉重手臂,在床尾一張椅子上看見了兩人清洗好折疊整齊的衣物;她飛快穿戴好,連看男人一眼的勇氣也沒有,就離開了那裡。 身體的異樣感無法被忽略,她知道那像夢境般的肉體交纏不是虛幻,她背叛了心愛的喬淇。 低頭走過旅館櫃檯,服務人員有禮地向她問候,她尷尬地回禮,眼神匆匆地交換後,看見了牆上那兩個金色浮雕字體——薔薇。 如果,男人沒有在她身上留下無法抹滅的印記,他們的人生還會再度交會嗎?也許終她一生,他永遠是個陌生人了。 她突然想發噱,這麼大的一個玩笑,是誰主導的呢?那麼低的發生率,偏讓她給碰上了,能說他們之間沒有那條牽引的紅線嗎?她捏捏自己的腮幫子,確定不是作夢,正想慶倖自己的孩子有了真正的父親,一個意念很快閃過—— 她抬起頭,原本潮紅的臉轉黯,那質疑的眼神比之前更犀利,她筆直地看進他眼底。「這麼說,當我在醫院向你求助那次,你就知道孩子是你的了?」 他不疑有它的點頭。 「所以,後來你一直持續地照顧我,也是因為這個孩子?」 他遲疑了一下,還是點頭。 「為什麼不一開始就告訴我?」 「我們當時算是素昧平生,說了除了尷尬,並不能為此更改你我的人生。你如此深愛喬淇,願意為他未婚生子,我當時也有女友,你認為,真相能改變什麼呢?」指腹擦過她頰邊的黑髮。 他說的沒錯,那不能改變什麼,她只能向前走,不能回頭了。 「所以,你一直在意的、你所付出的關注,都是為了孩子?能讓孩子平安無虞地生下,是你最大的重點?」她小臉逼近他。 「那是一開始——」 「原來我是母憑於貴,我說呢!你放著美麗動人的女朋友不管,來我這管東管西,我當我是走了什麼運,大著肚子也有人瞎了眼喜歡我。你本來想孩子生下後就功德圓滿了,結果看了孩子後捨不得,怕我帶著孩子嫁人,眼睜睜地看他叫別人爸爸,才決定跟楊醫師分手的吧?」 「晏江,你想到哪兒去!我是為了你——」他啼笑皆非,看不出她還能推理出這串邏輯。 「黎醒波,你還騙我!我寧願嫁給喬淇,也不要嫁給你!」她倏地抓起他的衣領,奮力將毫無防備的他往大門推。 「你發什麼瘋!不是還好好的——」他頗費了點力氣擋住她的攻勢,這個女人一撒起野來連他都吃不消,產房那一腳至今還是醫院的笑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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