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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盛士暐——你發什麼酒瘋!”

  “我已經跟你道歉了,你別再哭了!”

  她蜷在車座上,抱著小腿,整張臉埋在兩膝之間,發出嗚嗚幼犬般的悲嗚聲。

  “你電話接得慢,事情也沒說清楚,又是喘氣、又是尖叫,我以為他對你——”他懊喪地捶了一下方向盤。“我動手打他是不對,可誰叫他光著上身來開門,任誰都會以為你們正在洗鴛鴦浴啊!”

  “而且水管我也替他修好了,沒讓他家裡氾濫成災,這樣還不能將功贖罪嗎?”他歎了口氣,閉著眼靠在椅背上。“不然這一次他家裡裝修,我叫底下的設計師只收他一半的設計費可以了吧?”

  “霏霏?”見她不應不答,他推推她,“霏霏?別哭了!”

  軟言相勸的效果似乎不佳,他伸手扳過她的身子,使勁托起她的下巴,對著髮絲、淚水黏糊成一片的小臉慨然道:“如果你怕他誤會,我可以親自向他解釋,我們之間根本沒有——”

  “別說了!”她搓著發冷的手臂,暫停哭泣。“不會有以後了。”

  “什麼?”她的眼神渙散,彷若深受打擊。“再說一遍?”

  她全身分不清是因絕望還是濕泠的衣裳而顫抖著,她扁扁嘴,淚又轉眼盈眶,咬了一下唇,冷不防地投進他懷裡,兩手環住他的頸項。

  “不會有以後了……我沒辦法……我真的沒辦法……我不想在有生之年……都要替他……打蟑螂……我其實也會怕啊……”

  他怔住了,好半天會意過來後,揚起了薄唇,一手輕輕拍撫著她的背,低柔的哄著,“我知道,我知道,我們回家吧!”

  笑意在月光中閃爍著。

  星期五,晨曦明亮的一天,接近週末夜,總是會使人步調輕鬆明快些;然而,她的情緒還未全部釋然,胃口只恢復了一半。

  她有一搭、沒一搭的吃著早點,不介意老人時時窺探的動作,將只咬了幾口的營養三明治推到盛士暐面前,“你吃吧,我吃不下了。”

  男人眼光沒有離開報紙,隨手往桌上摸到了三明治,逕自放進嘴裡大嚼;老人閃閃凹陷的小眼,訝然地停下食粥的動作。

  自從幾天前小兩口全身濕透的返家之後,盛士暐與李宛霏的互動悄悄起了變化了。盛士暐的盛氣淩人消弭許多,兩人針鋒相對的情形幾乎也消失了,他們帶著自己也察覺不出的默契,經常一個簡單的手勢或眼神就能知悉對方下一個行動,在大宅內過著調適良好的婚姻生活。這不是她預想中的情形,其中必有不為人知的原因,潛伏在檯面下。

  老人抿抿乾癟的唇,觀察了兩人好一會,忽然放下湯匙道:“宛霏,今天別去上班了,陪我到醫院一趟。”

  “唔?”她咳了一下,將嘴裡的牛奶吞下,仿佛才剛從睡夢中清醒的眨著迷蒙的眼。“我今天——得和副理到客戶那兒一趟,沒辦法——”伸手在桌底下扯扯盛士暐的褲管。

  他合上報紙,笑著幫腔道:“是啊,姨婆,她得出差,沒法陪您去——”

  “你的公司少了她倒不了!”老人陰鷙地笑。“準備一下,我和醫生約好了十點鐘看診。”張嫂將輪椅推往客廳——留下面面相觀的兩人。

  “就去一次吧!看完了叫小劉送你到公司來,不必待在家裡。”他低聲道。

  “不是我不願去,可我老覺得怪怪的!”她翹著嘴。

  “沒事的,你不也陪她去了幾次了?”他捏捏她滑膩的腮幫子,動作一出,才驚覺親膩,她卻側趴在桌上,不以為忤的看著他。

  他偏過臉,折疊好報紙,稍稍撫平微亂的心跳。“我先走了,下午見。”

  她目光跟隨著他的背影,沒來由的失了安全感,站起來,瞥見他留在座位上的黑色隨身提包,她抓起就直奔庭院,遠遠的看見他開了車門,坐進去,發動。

  “喂——”她飛快地趕到車旁。“等一下!”

  他按下車窗,看著因奔跑而呼吸急促的她,笑了。“離開一下都不行,想念我了?”

  他只是貧嘴,開她玩笑的,她卻一僵,忘了回應,兩人就這麼對峙著,直到他身邊的手機響了,她一回神,順勢將提包塞給他,“你忘了帶了。”

  她轉身不再說再見,一種難言的沉悶盤在胸口。

  在陪侍老人的路程,她一路無言,只怔怔地瞧著車窗外。

  “你今天話少了,臉色也不好看,不是怪我不讓你陪那小子到公司去吧?”老人閉上眼,任張嫂在腿上按摩揉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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