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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動作慢了一步,走道盡頭那扇門上明明白白地掛著“設計總監盛士暐”幾個字的名牌,女孩不用費心尋找,門把一扭,閃身進去。

  “喂!小姐!”她死定了,竟然隨隨便便讓個陌生人直搗老闆巢穴,她存在的功能完全被抹殺了。

  她急忙尾隨而入,卻煞車不及,直接撞上立定站好的女孩。室內共有三女一男,突然呈現靜止狀態,原先在沙發上靠得極近的一對男女,不解地看著突如其來的騷動,方才的親密動作只完成一半,男人長指還蓋在女人膝上。

  “對不起,對不起,盛先生,陸小姐,這個女生硬闖進來,我攔不住——”她絕對死定了!這種場面,盛先生肯定不會饒了她的。

  “你先出去吧!”盛士暐面不改色地站起來,示意正在憂心飯碗問題的屬下退出。“我跟這位小姐有事要談。”

  門迫不及待被帶上。他滿含興致地走向女孩,沒有被打擾的不悅。他微彎下腰細看遮遮掩掩的尷尬面目,笑道:“怎麼不說一聲就來了?”手一掀,拿開帽子,鼻頭還冒著汗珠的娃娃臉蛋顯出了惱怒。

  “士暐,這位是——”沙發上的女子走過來,好奇地看著不搭調的兩人。

  “這是我太太。”

  兩個女人同時一震,尤其是陸姓女子,沒想到盛士暐會如此坦率地面對事實;再者,也很難想像這一個高中學生打扮的年輕女孩會是他的新婚妻子,和婚禮那天的端麗相比,有著天壤之別,她根本沒認出李宛霏來。

  “盛太太,幸會。”即便兩個女人外型勝負立分,氣勢上李宛霏也矮了她一截,活像遭逮的小偷一樣惴惴不安,但由盛士暐說出口的名分有她不能隨意僭越的界線,該有的尊重她得適時表現出來。“你們聊,我先出去了。”

  看著那道淺棕色木門再度合上,他扶起李宛霏的下巴,嘖嘖有聲道:“你這番模樣是來出我糗的嗎?前幾天害我車子送修還不夠,今天是怎樣,又想出什麼點子來了?”

  “我可沒叫你認我。”她嫌惡地拍掉他方才偷歡的手,從袋子裡拿出塑膠袋包裡妥善的三層式飯盒和保溫瓶,很用力地放到辦公桌上。“快吃吧!別浪費時間,特地為你做的,吃完空盒子我得帶回去。”

  他訝異地看著一臉不耐的女人,笑出聲,“真的打算做個好妻子啊,我猜猜看,這裡頭摻有瀉藥、安眠藥,還是鹹死人、甜死人的菜,”

  “我勸你最好安分點把它吃完,我要是不能回去向皇太后交差,你也沒好日子過。”她咬牙瞪著他。“快!司機還在樓下等呢!”

  他聞言笑意斂去。老太婆搓合他們小夫妻倆真是不遺餘力,關心他的吃食健康是其次,增加他們倆見面機會才是真;順道表彰李宛霏的正宮地位,好讓其他虎視眈耽的女人死心收手。不過看她隨性到底的扮相,恐怕是希望沒有人知道她跟他的關係吧?

  “原來是奉命行事。老太婆最近精神可真好,我看再過一陣子她大概連輪椅也用不著了。”他倚近她,小聲而別有含意地道:“怕不怕?看情形我們得耗上不算短的時間相處了,有沒有一種想買兇殺人的念頭啊?你可以早點獲得自由唷!”

  “有。”她眯眼笑。“不過想殺的對象是你。”

  兩人涼森森地對笑著,他點點頭,有所領會道:“好,很誠實。不過沒誠意的菜吃了消化會有問題,所以我不能吃,你還是帶回去吧。”他坐回辦公椅,打開設計草圖流覽。

  “你存心的是吧?”她雙手握拳,又想揪住他的衣領動粗了。

  “霏霏,我不很明白你為什麼對我如此反感,不過我們彼此在同一條船上,且不是一天兩天就可以分道揚鑣,不再見面的,我不企求你友善,但你可以不要這麼張牙舞爪,日後有問題還可以彼此商量,這樣大家都好過,否則,皇太后不是你一個人就可以擺平的。”皇太后?虧她想得出來!

  她慢慢放鬆了拳頭,心不甘情不願地噘著嘴,由於沒有更好的理由可反駁,只好勉強壓平了語氣道:“菜都煮了,沒誠意也來不及變有誠意,大不了明天改進,你今天就好心吃了它吧!”

  “就這樣?”他平淡地問。

  “不然還要怎樣?你不會叫我替你吃吧?”聲音跟表情都悶了起來。

  他仰起臉,兩手交枕在腦後,斜靠在椅背上打量著她。

  她很特別,不是在長相上特別——她那娃娃臉上的憤世嫉俗像個老和小男友鬧彆扭的青春少女,沒有半點可以誘惑男人的成熟因子;她的特別是在對他的態度上,在他面前,她不是劍拔弩張,就是懷憂喪志,要她為他而開懷,恐怕比登天還難。

  記憶所及,他是讓她吃過幾次悶虧,但那些不是年少輕狂所為,就是誤會所致,值得她恨上一輩子嗎?小氣的女人他不是沒見識過,但她不單是小氣,對他還有濃濃的厭惡,活了快三十年,她是絕無僅有能被他引發出負面行為的異性。他承認,他對她除了隱隱的好奇興味在萌芽,還有“被百分百討厭”的反彈情緒在醞釀著,這麼一個小女人,他若有心出手會制服不了嗎?不過為了大局著想,他得找出一個平衡點讓兩人能和平度過這段危險期才行。

  他閉目思忖良久,久到前方站了半晌的女人已不耐地想打拳伸腿了。李宛霏覺得腳跟有點酸,於是隨手拉了張椅子在一側坐下,粗魯的動作在地板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他睜開眼,挪動一下坐姿,沉寂地吐出一口長氣,習慣性的撒賴表情不見了,他定定地看住她,眼神中透著幾許失意與……她看錯了吧?那是不會和他產生關聯的情緒,盛氏就算一度岌岌可危,盛士暐和“落漠”兩個字也搭不上邊。

  “霏霏。”連音調也低沉了些,她詫異地起了警覺心。

  “怎樣?”

  “你別看我含著金湯匙出生,我長到這麼大,還沒有吃過我母親親手做的便當。其實,我自小就很羡慕那些同學,吃的菜色雖然不及我家廚子做的,但至少都是媽媽傾盡了關愛準備的愛心便當,這就是我所謂的誠意,有了誠意,再普通的菜色都很美味。可我的母親忙著家族事業,沒辦法要求她做到這一點,而我也習慣了家教或保姆陪伴的幼年生活了。坦白說,剛才聽到你親自為我準備便當,我是滿高興的,要這麼刻意地為一個人做這件事並不容易,只不過沒想到你是礙於情勢所逼。我知道你最近很痛苦,不但要放棄喜歡的工作,還要做這些流於表面的差事,這樣吧,我會和司機協調,以後便當做了就讓他就近吃完,不用大老遠送來這裡,只要別讓皇太后知道就行了。”他一本正經地傾訴完長串的心聲,說完還略帶憂鬱地掃了她一眼。

  這是在告白嗎?為何突然對她說這些推心置腹的話?而且,他還叫她別再送飯來了,似乎並不想藉機為難她……

  據她所知,他的成長過程的確缺乏父母的長程陪伴,在這種環境下養成他種種乖張的行徑也不無可能,她或許不該太過苛求他的過去。但是,前科累累的他,要讓她立即卸除心防有實際上的困難。

  “我方才口撞見了你的好事,你不會惱羞成怒,想——耍弄我吧?”公然在辦公室裡調情,雖然不到限制級的程度,也夠令她臉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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