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謝璃 > 城堡裡沒有王子 | 上頁 下頁
五十五


  他想了想笑道:「我看她在你店裡待了幾年也沒學會什麼拿手菜,想來是你們家傳手藝不輕易外傳,那就請別讓她浪費時間待在那裡了,我若是想吃你們的招牌菜自然會到場光顧,不必要天天在家吃到。」

  語畢卓越面色微變,朝殷橋點個頭後轉向電梯門準備離去,電梯門一敞開,卓越按住開關鍵,回頭對他道:「殷先生,你以為她來店裡都是為了我吧?」

  「……」殷橋望著他沒出聲。

  「殷先生對我們的事瞭解多少?」

  「我見過何伶。」他簡短答覆。

  卓越理解地微笑,想了一會道:「我承認有幾年小蘿喜歡過我,她不容易喜歡一個人,這或許和她複雜的家庭背景有關,她不喜歡提,我就不多問。她那樣勤快到我家店裡打工幫忙,剛開始我還真是消受不起,可時間久了我慢慢發現,她真正樂此不疲來店裡的理由與其說是為了我,不如說是我爸媽,或者說是一整家店,那是她理想中的家的概念。她不止說過一次羡慕我,即使我不在,她也甘願待上一整天為我爸媽跑腿,就是不想回她的家,不管是她外公家還是夏家。我爸媽也喜歡她,在那種情況下,趕她走就太不近人情了。當然如果殷先生介意,我可以找藉口請她別再來,畢竟她結婚了,但殷先生是不是也該瞭解一下,她為什麼不想待在家裡?」

  殷橋楞怔不已,他們默然互望了片刻,才各自掉頭離去。

  他想起他在卓越店裡貿然吻了夏蘿青,她之後不可理喻的激烈反應,他當時不明白她真正介意的不是那個輕率的吻,而是她和卓家人的關係,她介意自己在那家人面前保有的形象可能就此毀了。

  卓越並未食言,那天之後,夏蘿青果然不再去店裡,但她像失了歡滿臉落寞,連廚房也無心涉足了。幾天後,她竟答應大學朋友的邀約到南部參加同學會順道度假數日。

  殷橋並不擔心,他們倆有的是時間,他不介意給她時間思考,他只是困惑,愛上他是如此令她萬分掙扎的抉擇?她不放心什麼?愛上他的風險?或許她認定他情史上的斑斑劣跡不可靠,但即使男人給予再多承諾,愛又如何沒有風險?

  隔了幾天,她回來了。殷橋回到家看見她在流理台前準備著晚飯,一回頭,乍見他時面有喜色,顯然很高興看見他,但匆匆兩秒,又想起了什麼,喜色消失。

  他注意到她面色蒼白,眼下有黯影,像生了病,湊近問她:「你怎麼了?沒睡好?」

  她沒否認,「嗯,在朋友家睡不慣,這幾天都失眠了。」

  他抬起她下巴觀察兩秒,食指劃過她的腮,輕哼一聲:「那就待在家裡,別再走了。」

  她怔望他,他回頭幫著她端盤遞碗,沒再多說什麼。

  躺在熟悉的睡床上,夏蘿青的失眠仍沒見好,數天后眼下的黯影頑強地附著未消。

  週末上午,十點半了,她的房門仍緊緊合上,這是前所未有的情形,她再倦乏也會起床為殷橋做早餐,至少她會到露臺澆花清掃落葉。

  他敲了幾下房門,始終沒聽見她的回應,不放心,回頭找出備用鑰匙開了門,看見她好端端睡在床上。她睡得相當沉,沉得像塊文風不動的石頭,連他開門、走動、坐在她床畔端詳她的臉都不知不覺。

  她的臥房簡單如昔,整齊又潔淨,沒什麼礙眼的雜物,因此他輕易發現了她床頭的一排白色小藥丸。他訝異地執起審視,認出那是安眠藥,她竟然需靠藥物助眠?

  他撫摸她的臉,有著黑眼圈的臉;她的耳垂,沒有耳洞的耳垂;還有她的唇,她煩惱時習慣咬著思忖的下唇。

  她為他神傷了。

  殷橋笑了。他決定等著,不疾不徐等著,依照平日的節奏生活,旁觀她因為他的一個凝視、一抹笑意、一句語意曖昧的話而失神,她會向他走來的。

  一周後,夏蘿青的確走向他了,以出人意表的方式向他走來。

  午夜過後,他在床上翻了個身,在睡眼朦朧中,看見房門被伊呀開啟了。

  她面容平靜,眸光如夢,緩步向他的床走來,止步在他床緣,轉個身,以落水之姿倒臥在他的床上。

  他全然驚醒,怔愕良久,以為自己作了夢,但橫陳在面前的玉體真實不虛,絕非幻影。她閉著眼,蜷伏在他身邊,準備在此就寢的姿態。

  這是什麼情況?她不會是半夜上完洗手間昏頭昏腦中上錯了床吧?但她房內就有洗浴設備,沒有走到外面的必要啊。

  他思量了一會,小心抱起她,回到她的臥房,將她安放回床上。

  他以為是個意外,沒放在心上,也沒特別想告訴她,但第二天晚上,同樣的時刻,她又出現在他臥房,躺上他的床。

  這次他笑了起來,看著她的睡態猶豫良久,這是整人節目才會有的橋段吧?謹慎起見,他還是抱起她,送回她的房間。坦白說,將她完好歸位時的心情,就像是把垂涎許久的蛋糕又放回玻璃櫃的感想是一樣的。

  第三次,她再出現的時候,他決定喚醒她。

  他搖晃她,與她說話,她堅不睜眼,在不耐干擾下,她微啟眼睫,睡眼迷蒙,雙唇嚅動說著他聽不明白的話,又合上眼。

  「喂,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他數度追問,她勻穩地呼吸,聽而不聞。

  有那麼一刻,她費力眨了眨眼,撐開了眼皮,視線似是聚焦了,看著上方的男人,張口幽幽吐露了幾句,他聽清了幾個字:「……是你啊殷橋……別說話……讓我在這裡——」

  「這裡危險。」

  「就是這裡……」

  他停止了催逼,與她面對面躺下。

  暈黃的燈照下,她媚眼如絲,小臉浮著作夢似的溫柔表情,無力微張的唇像在做無言的召喚。這不是她平常會有的模樣,想來是藥物的副作用,令她落入深眠,卻驅動了另一個她,另一個不被平日的思考抑制的她。

  真有趣,她如果知道自己竟有如此勾人媚態,會是什麼心情?

  內心爭戰了一會兒,他忍不住應允了她的召喚,傾前含住她的唇,她不迎不拒,只若有似無歎了口氣。他再吻她,她閉上了眼,順服著他的索求,兩手攀扶著他的頸項。

  這才是他要的她,不再對他有所保留。他的吻輾轉在她身上遊移時,她渾身柔軟得像塊綢緞,沒有一絲抗拒之意;他如願以償撫遍她軀體的每寸肌膚時,她只有無盡的激動和顫抖,沒有退縮;當他激起她強烈的渴求時,他在她耳畔低語:「小蘿,你真心想要嗎?」他不確定她是否聽進去了,但她熱切回吻他,攬緊他的腰身,就像是答覆。

  那一晚,她在半夢半醒間釋放了所有被禁錮的熱情,他在她身上嘗到了一波波迭起的激情,汗水淋漓中她伏臥在他懷裡沉沉睡去。

  他目視她,直到歡愉的浪潮在體內止息,歸於平靜,一個疑問襲來——懷裡的夏蘿青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嗎?發生的這一切在她靈台清明時能重來一遍無怨無悔嗎?他忽然不確定起來,但有件事是確定的,他不想破壞兩人間長久建立起來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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