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謝璃 > 城堡裡沒有王子 | 上頁 下頁 |
| 五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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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為她會抗拒,出乎意料,她乖順地任由他深吻,他沾染了滿口茉莉花茶香和茶津,清洌的香氣和溫熱的香舌形成特殊的誘引,他忍不住將她從椅子上攬抱起來,欲與她更貼近,她這才伸手阻擋,脫口對他說:「你以後別再吻我了。」 不像抱怨,不似責備,語氣更像是宣告,但她眼裡卻閃爍著惶惑。她轉身將滿盤餅乾碎片倒進垃圾桶,那晚沒再和他交談。 殷橋自此如她所願,不再吻她。 和夏蘿青之間,他不需急切或擔憂,她已經是他的妻子,即使名份上的意義大過實質上的,這個名份替他框住了她,她無法任性消失在他們共居的宅子裡,不像以往所追求的女人,稍有閃失,女人可以搞失蹤、使性子、耍心機,讓他坐立不安,要他立下警言,要他交托出完整的心。夏蘿青不同,她從不向他索求,她安靜又忙碌地幾自生活,她腦袋裡旋轉著一個他進不去的小宇宙,讓他對她保持高度的興趣。 至於他的工作,像靜水流深般進行著。 陳士敏最初的壓抑隱忍,終於妥協於再能幹也對抗不了的殷橋家世。他慢慢嫺熟於那些應酬事務,接收了殷橋交付於他的客群人脈,為部門帶來預期外的營收數字。殷橋為自己的用人術驕傲,他在高層會議裡說話漸具分量,他的管理不需事必躬親也能有顯著效果,外人對他的評價有了轉變,遊戲人間的富三代也有運籌帷幄的專業能力。 在應酬酒敘中,無論是以前的酒友,或是工作夥伴,或是事業對手,他從他們嘴裡聽到的奉承、屈意小心、拐著彎探口風的情形變多了,灑脫盡興地說渾話的機會少了。他自小在殷家長輩的各種交接見慣這種局面,內心倒也不覺得唏噓傷感,不過是對這類變質的聚會生出不耐煩,開始藉口婉拒。 殷父這一房在老太太面前地位更加穩固,殷橋的背脊成了隱形的箭靶,他清楚那些同姓堂手足和異姓表兄弟姊妹如何想方設法取而代之,但他不在乎,從小到大,他沒為這群人擔心過,他父親一直以來這麼告訴他,不需要擔憂不是對手的物件。 心情從容了,舉止就多了分閒適,當別的男人必須汲汲營營於前程而顯得局促緊張時,他的閒適無形中為原有的魅力添彩。 有一段時間,殷橋確實認為他的未來會如同電扶梯一樣向上運轉輸送著,就像出生在殷家是個改變不了的事實,他被賦予了水到渠成的美好人生。雖然有個連親吻都不讓他稱心如意的妻子,他也沒停止這樣想過。 上了軌道的工作使他有較多餘裕對付家裡的妻子了。對付是個缺乏溫柔的辭彙,用在夏蘿青身上卻再正確不過。他那晚在她眼裡看出來了,她為自己的心緒被撩動而不安;他在那個吻裡也感受到了,她為熱戀中的人才會發生的親吻而懊惱,所以她說:「你以後別再吻我了。」 他隱約理解了,那長期在他面前漠不動心的模樣,其實含著半真半假;半真緣於她先有了心儀的物件,半假緣于她外公嚴厲的家訓而培養出來的武裝能力,武裝自己不動心的能力。 深入思量後,他開始提早歸家,讓夏蘿青不得不每天準時為他張羅晚餐。他像個平凡的丈夫,分擔了飯後的洗滌工作,偶爾還幫她晾曬衣物、拖地,將一袋袋分類好的垃圾拎到地下室集中處。 夏蘿青最初是如此訝異,甚至有些受驚。她第一次瞥見他從洗衣槽取出她的貼身衣物欲進行晾曬時,以跑百米之速沖過去推開他搶回衣物,堅不讓他碰觸;她拗不過他執意要洗碗,便站在後方監督,待他洗畢一走開,她立即重洗一次,全然不給他一點情面,制做點心或麵包她倒是不拒絕他參予,但做壞了的成品他得負責吃下肚,至於園藝方面她則堅持他只能執行簡單的澆灌工作,其餘需要耐性的修根鬆土換盆的動作絕不讓步,深怕他粗手粗腳弄死了那些脆弱的根苗. 為了讓她習慣與他長時間相處,偶爾必須回殷家商議要事,他逗留的時間跟著縮短,連飯也不留下吃了。他母親不解地問:「話剛說完,你急什麼呀?」,他不留神失言:「我得回家吃飯,而且今天輪到我拖地。」,兩老驚愕的表情令人難忘,他趕緊解釋:「沒什麼,她一個人做全部家務挺累的,我能幫就幫。」 一陣時日後,夏蘿青見他似乎樂在其中,才徹底卸載防禦心,接受了他經常環繞在周圍的事實,漸漸地恢復了與他輕鬆如昔的對話。 有一次,他幫著她晾衣物時,似不經意說起:「你知道嗎?其實我早就見過你了,在你高中的時候。」 她驀然停下動作,狐疑地瞥望他。 「我剛從國外回來,到你家拜訪,你正好從大門走出來,背著書包,往外沖得飛快,差點撞上我。我還以為你是丹青的同學,沒有多問翰青。」他描述了一下她制服的顏色樣式,「那是你沒錯吧?」 「也許那是丹青,我和她讀同一所高中,你可能記錯了。」 「丹青一直都留長髮,那天我見到的女孩可是齊耳短髮,而且,那女孩還做了一個奇怪的動作——」他笑出聲,「她用手裡的鑰匙往停在院子裡的一部賓利車的車門刮過去。前陣子我突然想起這件事,想了很久,我想,夏家除了你,還有誰會跟自家人過不去?」 她呆望著他。 他果然猜對了,那雙泛著不言可喻的眼神已說出答案。 「所以呢?你想跟我爸告發我?」她抬頭,無畏的眼神。 「所以我想告訴你——」他輕拍她的面頰,「我們倆比你以為的更早就見過面了,那時候你還不認識卓越,你最大的煩惱是怎麼遠離令你不舒坦的一家子。」 「……」她又傻住。 「你說,我們是不是很有緣?」他動手晾完最後幾件外衣,面對她,「真可惜那之後就沒再見到你了。」 「有什麼好可惜的?」 「可惜讓你遇見了別人,不然你現在心裡就只有我了。」他不帶輕浮,認真凝視著她。「對吧?你這麼死心眼。」 她一聽,紅暈又一路從面頰燒到粉頸,她一把抓起置衣籃,轉身離開。 他令她芳心大亂了。 原來令她芳心大亂需要的技巧屬於普級的純情派,難怪他之前的撩撥攻略屢遭她白眼。 自此,殷標在她面前完全收斂了縱性輕桃,他們在一起時的相處內容比中學生還清淡。滿溢化茶香或咖啡香的空間裡,他們就只有閒談,天南地北無所不談,兩人個性的迥異往往讓聊天方向發展成無厘頭的反唇相譏,有時抬杠到不知所以,再相視進笑。他喜歡看她無所顧忌地大笑,也喜歡靜靜看著她赤足四處走動,有時興起便拿起手機,不動聲色拍下她在家中的各種殺那姿態和表情。 週末他不再出門尋樂,主動陪著她逛擁擠的大賣場,觀看她為了一點差價拿著手機在計算,在他面前挑選廉價鞋襪,雀躍地一路試吃促銷食品,還指示他把一箱箱大減價家用品搬上車。殷橋在一旁耐性作陪,一面訝異她和夏家人南轅北轍的生活習性一面感到困惑,他每個月固定匯一筆不小的款項到她戶頭作為家用,她何需像個尋常家庭主婦如此精打細算? 逛花市時她表現得歡快許多,只要買到罕見的植裁便足以令她眉開眼笑。算准了時機,在她定睛賞花時,他牽起了她的手,意外地她沒有甩脫,也沒望向他,她若有似無地回握,指尖不時在他掌中輕顫,顯然壓抑不住悸動。 就像殷橋偶爾也壓抑不住被她挑起的欲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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