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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她知道花弄影傷得這麼重還強撐起精神說服丞相手下留情,只是為了完成她的願望而已。

  丞相再三猶豫,最終還是點頭答應了花弄影的要求。

  花弄影寬慰的笑了笑,又吐了血,整個人衰弱得似乎就快要死去,教人看得心驚肉跳。

  他輕輕的推開丞相,“爹,你去忙,我先休息。”

  丞相咬著牙,欲言又止,過了半晌,點頭離開,不忘吩咐眾人,“有什麼需要的就去取,取不到的立刻稟告過來。”

  任蝶衣仍站在原地,不知該怎麼幫助花弄影,使他蒼白的臉色迅速恢復紅潤,讓他疲憊的神態變得精力充沛。

  她從沒想到有一天會見到他如此憔悴,更沒想到她會難受得心如刀割。

  花弄影渙散的目光在半空中遊移著,卻在不經意中轉向一動不動的任蝶衣。

  兩人四目相對,看見了對方又覺得見到幻影,目不轉睛的盯著了許久。

  周圍侍奉的宮人發現異樣,卻不敢妄自打擾。

  任蝶衣試了幾次都說不出話,充滿水光的眼睛睜得圓圓的,深怕一眨眼,花弄影就會死去——她寧願永遠與他這麼相望下去。

  “你來了?”他先開口,說話彷佛成了困難的考驗,他的語氣微弱得令人難以辨識。

  “嗯。”任蝶衣放下手上的盤子,坐到他床邊,握住他伸來的手。

  她感覺到眼眶潮濕,擔心失態,連忙低頭不讓他看到她傷心的模樣。“你說過會照顧好自己的……你看你這樣子,算是照顧好自己了嗎?”

  花弄影咳了幾聲,虛弱的命令周圍的侍從與太醫,“你們先出去。”

  眾人不忍忤逆,逐一離開,守在宮外。

  “蝶衣,是我的人帶你來的?”花弄影將她的手挪到他纏滿紗布的胸口。

  她點頭,瞥了一眼紗布上染出來的血色,感同身受般的疼痛起來。

  這個平時把她氣到快發瘋了她都捨不得不重手的男人,竟傷得這麼重!若知道是誰害了他,就算那人的目標本不是他,她也會忍不住把對方撕成碎片!

  “告訴我傷得如何?需要什麼藥或什麼人救你?”任蝶衣調勻氣息,硬將眼眶邊打轉的淚水逼退。

  “我好喜歡你。”花弄影答非所問,聲調已低不可聞。

  他低啞的嗓子使她心痛得渾身發顫,她不敢想像是多麼劇烈的痛楚讓他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

  “我也是。”任蝶衣湊近花弄影的臉,親了親。“將來我們要到關外去看黃沙草原,你快好起來,我已經等不及跟你走了。”

  花弄影毫無生機的臉霎時露出燦然的微笑,如迴光返照,燦爛至極。“你終於答應跟我走了?”

  任蝶衣拚命點頭,一開口就是哽咽。

  “不能反悔。”他用雙手包覆著她的五指。

  “絕不反悔。”她的另一隻手遮住了自己的臉,掩蓋著止不住的淚水。

  “蝶衣……”他滿足的輕喚了她一聲,未能說完的話化作歎息,漸漸消隱。

  任蝶衣慌亂的放下手,用朦朧的淚眼捕捉到他正欲昏睡的情景。“不,別睡過去!”

  察覺到花弄影的氣息正一點一點的枯竭,她焦急的握起他的雙手,懇求道:

  “把眼睛睜開,別放棄!”

  可他毫無反應,彷佛衰竭的花,慢慢的失去了呼吸。

  任蝶衣震住了,尖銳的嘶喊聲從體內不斷上升,在沖出口的刹那——

  躺在床上垂死的人突然打了一聲噴嚏,緊接著張開明亮有神的雙眼,捏起身上的錦被,拉遠一些,嫌棄道:“這被子是誰蓋過的,怎麼味道這麼不好聞啊?討厭!破壞我的情緒嘛~~”

  任蝶衣就要出口的呐喊被硬生生的中斷。

  躺在床上垂死的人瞥了瞥她,眨眨眼,繼續道:“蝶衣……”

  他又滿足的輕喚了她一聲,似乎有未能說完的話又化作歎息,漸漸消隱,接著他的氣息又開始一點點的枯竭,整個人仿佛衰竭的花,慢慢的失去了呼吸。

  任蝶衣張得大大的眼睛,這次擠不出半滴淚水,湧上唇邊的呐喊,霎時變得支離破碎。

  她用力握緊雙拳又漸漸放開,顫抖的手指緩慢的摸上花弄影蒼白的臉,突然,使勁一擰——

  “啊……”花弄影立刻痛呼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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