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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靈徵,回來數日,你對這裡的一切仍感到陌生嗎?”行過禮之後,月蘅在設於東面的炕床坐下,問道。

  “仍是毫無印象。”他據實以答。

  來到秋之國宮殿這幾日,所有見到他的人都對他敬以王禮,讓他不能不相信自己確實是眾人所說的禦虎王。然而,不論他如何努力回想,還是想不出關於這宮殿一切的記憶。

  月蘅沉吟一會兒,轉頭向東潞:“東潞將軍,請召御醫。”

  東潞點頭走出殿外,不久就帶了幾個御醫進來。

  此時月蘅座前的禦簾已經放下。她隔著禦簾詢問那些御醫:

  “你們為王上診斷多日,可有什麼結果?”

  多位御醫連忙在月蘅座前跪下,其中一位為首的老御醫一面不住用袖袂拭汗,一面誠惶誠恐地回答:“老臣們慚愧,實在……實在診斷不出些什麼。”

  “是嗎?那麼,我問你們,王上的頭部可有曾經受創的跡象?”

  “完全沒有!這點老臣們可以確定。也就是因為這樣,老臣們才深深感到困惑——頭部沒有受過傷,到底是什麼原因導致吾王失憶呢?”

  “那,你們可曾見過類似王上這樣診斷不出原因的失憶症狀?”

  “老臣們行醫一輩子,別說見過,像吾王這樣的情形,老臣們是連聽也沒聽過。”

  簾後的月蘅聽了,不禁歎息。

  “這麼說,你們是束手無策了?”

  “老臣慚愧。”眾御醫盡皆垂首。

  “也罷,不怪你們,去吧。”月蘅說道,心裡盤算著要從春之國商調宮廷醫官。

  諸位御醫如遇大赦,正要退出之時,一位老態龍鍾的御醫突然開口說道:

  “且慢,秋妃娘娘,老臣忽然想起一件事,或許與王上的失憶有關。只是,事涉虛妄,老臣不知該不該說?”

  “但言不妨。”月蘅連忙說。

  “老臣年輕的時候,浪跡偏遠的西戎之地多年,當時我曾經聽說,西疆天劍峽谷一帶有一種希罕奇特的毒草,名喚『忘魂草』傳聞凡是吃了這種草的人,會失去所有的記憶,連自己的名字都不復記得。老臣大膽猜測,王上會不會是在天劍峽谷失蹤的時候,誤食了『忘魂草』……”

  一語未完,一個人影大喇喇地從外頭闖了進來,嚷聲說道:“亂說!我從小住在天劍峽谷附近,從來沒有聽說過有什麼忘魂草,這老頭分明是在推卸責任!”

  來人正是荻兒。

  月蘅見她走入大殿,不禁將目光移到她身上。這還是她第一次這樣仔細端詳那個名叫荻兒的女子。

  雖然之前已見過這名女子數次,但總覺得記不住她確實的容貌。

  只見她身形高挑,十分健美,雖然皮膚略嫌黝黑,不過倒是稱得上漂亮。

  “放肆!王上和秋妃娘娘在此,怎容得你如此無禮。”對於她莽撞的言行,少炎顯得有些不高興,冷冷地說。

  入宮之後,荻兒由於掩不住心裡的興奮,屢屢得意忘形,也因為這樣吃過幾次少炎的苦頭,所以她對這位右大將軍的威最是有些懼怕他的。

  現在聽他這麼說,荻兒連忙躲到靈徵身邊去,尋求庇護。

  “荻兒剛入宮,不懂得宮裡的禮儀,請你原諒她。”從一開始一直沉默不語的靈徵這才淡淡地說道。

  “是。”少炎瞪了一副小人得志嘴臉的荻兒一眼,別開臉。

  “好了,御醫,你們先退下,改天我再召見你們。”月蘅轉向御醫們說道。

  “遵命。”

  幾位御醫緩緩退出之際,一臉興奮的荻兒已拉著靈徵嘀嘀咕咕了起來,一副旁若無人的樣子。

  “哇,徵哥哥,你這王宮好大喔!我剛在宮裡頭繞了很久,看了很多地方,聽說還不及全部的十分之一呢!原來你出身這麼高貴啊!”

  月蘅見她拉著靈徵說個沒完,知道自己此時不適合繼續留在這裡,便站起身來。

  “王上,臣妾和左、右大將軍先行告退。”

  靈徵本想說些什麼,卻在觸及她略帶憂愁的眼神時,胸口一陣鬱塞。

  為什麼她還是帶著如此哀傷的神情呢?她在煩憂些什麼?為何總是如此愁眉不展,如此刺痛他的胸臆?

  他好想抓著她問清楚,然而卻不知從何說起,只能無聲地目送她單薄的身影離去。

  ***

  “秋妃,該怎麼辦?”

  護送秋妃返回鳳儀宮的途中,東潞憂心地問。

  好不容易將王上迎回秋之國,卻對他失去的記憶沒有絲毫幫助,連御醫也診斷不出什麼,如果王上的記憶一直沒恢復,難道國家大事就一直交由他們和秋妃負責?

  “事到如今,我也一籌莫展。”她抬眼,一臉愁傷。

  靈徵的記憶也許明日恢復,也許一輩子都不會恢復,誰知道呢?她當然很希望靈徵能夠想起她,但御醫都無能為力,她也不敢太過樂觀。

  想到靈徵可能永遠失去關於兩人之間的回憶,她不禁心如刀割。

  少炎不忍見她沉溺哀傷,便轉移她的注意力——

  “秋妃目前打算怎麼做?”

  “我想先從從春之國調一些御醫過來,集思廣益,或許有人能夠治好靈徵的失憶。不過,說到這兒,關於剛才那位御醫所說的,我覺得很好奇。”

  “秋妃是說『忘魂草』?”

  月蘅點點頭。“天地之大,無奇不有,或許天劍峽谷果真有此物也不一定。東潞將軍,麻煩你派遣幾位御醫院年輕的御醫去查探一番。”

  “是。”

  “秋妃,萬一王上的記憶,永遠不能回復呢?”少炎問道。

  “就算失去記憶,他終究還是禦虎王,我只是一介女流,不可能長久攝理朝政。”

  “還政于王上,那你呢?如何自處?”

  少炎深知,靈徵失憶之後,最痛苦的人莫過於月蘅。她所深愛而仰賴終身的人已經不記得她,而且還與他人成雙成對,他心中的悲苦和絕望可想而知。

  月蘅聞言一怔。

  少炎的關懷讓她深感刺心,卻不願多想。

  她調眼望向走道外細雪紛飛的冬景,思緒茫茫。

  “我沒想那麼多。”

  月蘅揮退他們兩位,逕自踏入鳳儀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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