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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沒事的,你不用害怕……”話雖這麼說,從創傷處隱隱傳來的刺痛感,還是讓他忍不住微皺眉頭。

  永寧突然伸出雙臂擁抱住他,不忌諱他身上的血漸漸在她的衣服上渲染散開。

  血淚交錯中,她已分不清是愛是恨。

  她恨他,但卻又不能失去他——

  在見到他持劍自戕的那一刻,她才驀然驚覺,原來自己對他的愛然那麼深……

  “我該怎麼辦?”她茫然地喃喃自語。

  裴玄真感受到她內心痛苦的掙扎,不顧傷勢心疼的緊抱住她。

  事已至此,他也不知道能怎麼辦。

  自從那日之後,永甯對於裴玄真的恨意,似乎有稍稍釋然的傾向。

  她不再整天把自己關起來不吃不喝,遇到裴德棻的時候偶爾也跟他說笑幾句,只是在看見裴玄真之時,仍是不禁倏然變色。

  對她而言,裴玄真是她心愛的人,卻也是她的殺母仇人,她不知該怎樣面對他。

  裴玄真見她對自己的態度已漸漸軟化,雖然無法像從前那樣全無隔閡,但現下能這樣和平共處,他已經覺得很高興了。

  一日,永甯公主拿著笤帚在槐樹下掃落葉。

  那以竹子紮成的笤帚對她來說顯然過於笨重,但她還是樂此不疲。

  掃得累了,她停下來抬頭仰望高大的槐樹。

  濃密茂盛的枝葉讓她望不見藍天,被微風吹落,飄著淡香的黃色槐花拂了她一身。

  由於她的頭髮一向是由宮女打理,如今離開了那養尊處優、三奴六婢的生活,再也沒有人能將她的頭髮盤成各式各樣精美的髮髻了,只能任由它披散在背上。風吹來,就顯得淩亂。

  她伸手整理一下自己的頭髮,那打了結的髮絲卻讓她越理越亂、越理越生氣。

  經過庭院的裴玄真看見她正在和自己的頭髮生氣,不禁覺得好笑。

  他朝她走過去。

  “你在做什麼?”

  “我的頭髮打結了,弄不開。”她遲疑了一下,還是據實以告。

  她總在心裡告訴自己不要理他,但卻往往無法做到,她對他板不起臉孔,就算只是冷漠相對都沒有辦法。

  裴玄真沒有說什麼,逕自伸手替她理順髮絲。

  “既然這麼難理,何不紮起來?”他順口問道。

  “不會紮。”

  他拉開她原本隨便紮在長髮末端的粉色絲帶,以手指細心梳整淩亂的髮絲,重新紮上絲帶。

  “好了。”他順手拍拍她的頭。

  永寧轉過身來,望著他的神情有些複雜。

  她想說些什麼,卻終究只低聲說了一句:“謝謝。”

  他還是這麼好的一個人;如果他不是刺殺她母后的兇手,該有多好……如果他不要刺殺她的母后,今天他們犯得著這樣敵對嗎?

  想到這裡,永寧又不禁覺得有些恨他了。

  “你可不可以不要理我?”她突然忿忿地說。

  “為什麼?”

  “你是我的殺母仇人,我不想理你!”她坦然地說。

  既然她無法不理裴玄真,那只要裴玄真不要理她、就什麼事都不沒了。

  聽她這麼說,玄真不禁啞然失笑,同時心中又覺得萬分憐惜。

  可憐的孩子,明明心裡想恨他,卻又無法恨得徹底……

  正想著,裴德棻從那一頭走過來。

  “玄真,有長安的消息來了。”

  “如何?”

  他們避居蘇州也已經有一個多月,這還是第一次得到長安方面的聯絡。

  “劉氏……沒死。”裴德棻說道,神情大有憾恨之意。

  裴玄真神情閃過一絲黯然,隨即又問道:“另外還有些什麼消息?”

  裴德棻正要說,突然一撇眼注意到永寧的存在,遂改口說道:“我們到屋裡頭再仔細商議。”

  他不是排斥永甯公主,只是有些機密,她並不適合知道。

  裴玄真會意,朝永寧點一點頭,隨著裴德棻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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