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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經過這段時日的思考,她雖然明白冷月當日只是奉命行事,而且也並未親手殺害她的舅舅,可是眾殺手既是由他負責領導,他也難辭其咎。

  冷月是她的救命恩人,這陣子以來他們又生死與共,她實在不願去恨他;但要她忘了舅舅一家的血海深仇,她無論如何也辦不到。

  “你還是非知道不可嗎?”

  黎心穎連忙點頭。

  “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總之是道上恩怨。”這些瑣事,他原本是不屑提,但見黎心穎一直追問,他不想瞞她。

  “高文龍一向是為某個幫派走私毒品、從中謀取暴利;前陣子高文龍所負責一批數量相當大的毒品,在運到臺灣之前失蹤,對該幫派造成嚴重損失。

  他們懷疑高文龍黑吃黑,逼他在一定的期限內將那批毒品交出,高文龍沒辦到,所以該幫派委託司徒嚴,將他全家殺了。”

  黎心穎聽著,淚水一直在眼眶中打轉;等待冷月說完,她早已泣不成聲。

  原來她舅舅全家就因為這樣,在一夕之間全被殺了!

  真不值得……可是她又能怪誰?她舅舅走私毒品害人,本來就是不對的行為啊!

  她心中又愧又悲,一時百感交集。

  “你不知道你舅舅一直從事毒品走私?”

  黎心穎含淚搖頭,“我小時候只知道舅舅是混幫派的,我不知道他還走私毒品……”

  對她那麼好的舅舅,原來一直在做這樣損人利己的行業;如果她早點知道,一定會勸諫他,她寧可不要出國念書,也不希望舅舅靠這樣的手段來牟利栽培她!

  她念那麼多書有什麼用!一點用處都沒有……

  本來只是嗚咽哭泣,後來越想心裡越難過,黎心穎不禁放聲大哭起來。

  冷月一向不懂得安慰人,見她哭得傷心,雖然很想出言勸慰,卻也不知如何開口。

  “別哭了,事情都已經過去,哭也無法挽回。”許久之後,他只想得到這麼說。

  “你說,我舅舅是死有餘辜嗎?”她突然抬起淚眼,問道。

  冷月沒有回答。這種問題,他不願意、也不能下判斷。

  世間險惡、人心詭譎,是非善惡又有誰能夠肯定分辨?不僅黎心穎困惑,連冷月也對此感到茫然。

  黎心穎不再開口,逕自抱頭低低地哭泣。

  這一夜,她無眠,他也無眠。

  高文龍一家命案發生之後,一直找不到兇手;後事由高文龍的岳父岳母暫時料理。

  黎心穎打聽出他們的永眠之處,就拜託冷月帶她去祭拜。

  冷月沒有說什麼就答應了,雖然明知道這時候在外頭走動,對他倆都有危險,但還是開車帶她前往。

  抱著一束白菊花,黎心穎蹲在墓碑前痛哭了許久。

  低低的嗚咽聲回蕩在冷清的墓園,特別有一種令人戚然的心酸之感。

  冷月靜靜地倚立在一旁,眼望四周,一聲不響。

  不知過了多久,黎心穎哭到聲音都快沒了,只剩下斷斷續續的抽氣聲。

  “該走了。”冷月說道。

  黎心穎抬起頭來看著冷月,濕濡的眼瞼紅腫著。

  “該走了。”他重複一次。

  她再哭下去,也於事無補,只是徒增傷悲罷了。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她悲傷痛哭的樣子,竟讓他隱隱有些自責。

  黎心穎順從地站起身來,卻因為蹲了太久、兩腳麻痹,連站都站不穩。

  冷月伸手扶住她。

  靠著冷月的攙扶,她才有辦法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出墓園。

  剛踏出墓園門口,一條頎長的身影驀然擋住他們的去路。

  “佾禎。”冷月看見他出現,絲毫不覺訝異,似乎早在他意料之中;只是下意識將黎心穎護在身後。

  “我早想到你們會到這裡來。”

  “看你的樣子,有話要跟我說吧。”冷月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

  佾禎點點頭。

  他本來就不想出手傷害冷月,雖然司徒嚴一直給他壓力。

  “你知道司徒嚴把追殺你們的責任,丟在我身上吧?”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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