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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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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沒有恨你的意思,因為“楚畹”,原本就是一個薄命的名字。 聿亙在天將破曉之前趕回王府,而迎接他滿懷思念的,卻是一室人去樓空的惆悵,以及一紙淚痕斑斑的悲涼…… 看完了她留下來的別書,他從來不輕彈的淚滴竟著隨著紙箋一併落下。 黎明前的寂闡中,有一種仿若心碎的聲音。 第十章 日明如霜,夜涼如水,一陣天籟般的簫管之聲在小池邊嗚咽傳送,音韻嫋弱,如泣如訴。 驀然,簫聲斷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連串搜肝抖肺的劇烈咳嗽,痛苦的聲音在寂靜的夜中分外刺耳。 “唉,畹兒,不是叫你晚上別跑出來的嗎?你就是不聽話,還坐在這水邊吹風受涼的。糟蹋身體也不是這種糟蹋法呀!” 咳嗽之聲引出了屋內一個年約三十開外的美貌婦人,她手中拿著一件石榴紅杭綢長襖,嘮嘮叨叨地向那位坐在池邊吹簫的美人走近。 “姐姐……” “快披上這件長襖。”美貌婦人將長襖披在那個美人纖瘦的身子上。“咱們回屋裡吧,這外頭夜涼風大,你的身子單弱,萬一著了風就不得了了。” “不妨事的,姐姐。我想看看這月亮。”美人說著,抬頭仰望天上那輪冰盤似的圓月。皎潔的清輝灑落在她的臉上,白玉似的面容有一種慘淡的哀愁。 “真是,這月亮有什麼好看的?”婦人嘴上雖這麼說,卻還是捨不得違逆這寶貝妹妹的意思,便索性坐下來陪她。 “姐姐,你還不睡,姐夫不會介意嗎?夜已經很深了。” “他敢介意?又不是不想活了。不要管他,我現在最關心的是你。”婦人語含深意地說。 “我沒怎樣,姐姐。”美人刻意回避婦人的目光。 “沒怎樣?你想騙誰呢?如果你真的沒怎樣,怎會突然想要跑來我這裡住?爹又是那樣三番二次地叮囑我,一定要把你看好,要好好地照顧你……” “那是爹太多心了,姐姐。而我之所以會突然跑來這裡,也是為了躲避爹和娘莫名其妙的關心……” 楚畹離開靖王府之後,因為舅父納蘭則英因交通外官一案被流放,她在一目無親,只得藉助于聿穎貝勒回到蘇州。 而回家之後,家人不斷地逼問她在京城的種種,她為了隱藏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去,只得藉散心之由,逃到西湖經營酒樓的江姐姐處。 過去的一切,她真的不願再提起…… “你認為那是『莫名其妙』嗎?何必再自欺欺人?我們都看得出來,自你從京城回來之後,整個人都變了樣,你叫我們怎能不擔心你在京城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姐姐,別再說了……” “你來到我這裡三個多月了,我什麼都不曾問過你。那不是我不想問,而是我希望讓你自己一個人好好地想一想,想開了再告訴我們。可是你至今仍是絕口不提,我不得不懷疑,在你身上是不是發生過什麼嚴重的大事,竟讓你選擇這樣把自己封閉起來?” 在她的印象中,六妹畹兒的個性溫婉嫺靜、柔弱乖巧,雖然素不多言,但不是心中藏得住話的人,如今卻變得這般緘默沉靜,令人不得不擔憂。 “沒有的事,姐姐想太多了。”對不起了,姐姐,她並非故意要騙她,只是……有些事,她已經不想再說。 自從回到家之後,家人的目光和話題總是繞在她身上打轉,她明白,家人是真心關懷她;但他們卻不知道,如果可以的話,她甚至想一死了之,將那段傷她極深不堪過往隨她一起埋葬掉……這樣心如死灰的她,已沒有餘力去面對旁人的關懷。 楚江沉默地看著她,總覺得她真的變得好多,秀婉的眉間似乎凝著一段化不開的深愁,清麗的臉龐籠罩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哀傷。 從畹兒的神情,她很輕易地看出她的愁傷,甚至還能感受到她那似乎在暗處哀泣的靈魂,但卻始終無法猜透,究竟是什麼原因讓她變成這樣? 但可以確定的是,在北京的那段期間,她鐵定受了不少苦;也許還受過什麼打擊……可憐的六妹,真是難為她了…… “算了,你不想說也沒關係,只要你現在沒事就好了。”楚江歎了一口氣,看她那個樣子,實在不忍心再追問。“不過,如果有一天你想開了,一定要告訴姐姐,好嗎?” 楚畹淡然一笑,微微點頭。 不會有那麼一天的。她已經在別人面前鬧過那麼多笑話,又何必再將自己可笑的往事搬出來丟人現眼?她是很傻沒錯,但在北京那幾個月,她也已經傻夠了…… “夜深了,該歇著了,回房吧。”楚江抬頭看看時候,這才發覺月已中天。 “姐姐明日還要起早,姐姐先回房吧。我想一個人再坐一會兒。” “這……” “沒關係的,姐姐放心去睡吧!” “那好吧,我就先去睡了,你也早些回房歇著,知道嗎?” “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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