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夏灩 > 不准太寵我 >


  「沒有可是。」何嗣弈打斷她虛弱的辯解,氣勢極像在跟一個犯錯屢勸不聽的孩子訓話。事實上,他抓到弟弟半夜爬起來偷吃零食時也的確是這模樣。「我今天中午不是說了,要請你吃飯?」

  「呃,對啊……」所以方韻禾才尷尬,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被抓包。可沒辦法啊,儘管相信他並非是嘴上說說的性格,可事情總有萬一,她還是得為自己的腸胃做好最壞的打算吧?「其實,真的不用這麼麻煩……」

  何嗣弈嘴角一扯,朝她揚了揚手上滿滿一袋的新鮮食材。「但我已經買了。這麼多,我一個人吃不完。」

  儘管明白這不是她的責任,可中午沒有好好回絕確實也是她不對,而且,她也不是完全不期待……這下方韻禾再也無法說不,只得乖乖將手中飯團擱回冷藏櫃上。「那……就麻煩你了。」

  她垂下頭,粉色的唇有些無奈地微微噘起,不太好意思抬眼瞅他。她白皙的頰上自始至終都染著粉紅色,這一副軟綿綿的模樣真像草莓口味的棉花糖……

  為此,他不禁勾起唇瓣,那弧度遠比他所能想像的還要柔和動人。

  「放心吧,不會讓你失望的。」

  放心吧,不會讓你失望的。

  何嗣弈這麼說,而事實也的確如此。

  「好好吃、好好吃、好好吃喔!」

  天啊,這是人間應有的味道嗎?太久沒有吃到像樣的食物,方韻禾拚命扒飯,終於明白了電影「食神」中為什麼有人可以在地上打滾說:「以後吃不到怎麼辦啊——」她現在正強烈地體會到這種感覺。

  「你誇張了。」何嗣弈替她舀湯,想不到看她瘦瘦弱弱的一隻倒是挺能吃,這已經是她添的第三碗飯了。

  托她的福,今天沒有剩菜,三菜一湯皆被嗑得乾乾淨淨。何嗣弈眸底滿載笑意,不否認自己喜歡看她吃飽喝足的模樣,像是活了過來,眼神晶亮富含活力,若只是簡單一頓飯便能讓她露出這般心滿意足的神情,他很願意按三餐做給她吃。

  「還要嗎?」

  「要!」方韻禾應答之後,才後知後覺想到自己這樣……會不會太厚臉皮?

  唉,她低下頭來,臉好紅。「因為真的很好吃嘛……」好吃得她差點連筷子都要一併吞了。

  她眼中蓄滿感動的光。本以為自己是味覺白癡,吃東西不挑,可現在……她知道錯了。

  那是因為她從來沒吃過真正美味的東西啊!

  何嗣弈沒多說什麼,他很清楚自己的程度到哪裡,儘管善於下廚,可怎樣也不可能及得上那些餐廳大廚,只是眼前的她卻為他所做的平凡菜色這般捧場。他很開心,另一方面卻也為她不舍,她肯定是很久沒吃過這樣的料理了吧?

  「等下還有甜點。」

  「耶!」方韻禾歡呼出聲,下一秒便在男人溫熱的注視下瞬間又窘了。她怎麼真把這裡當作自己家一樣了?「呃,那個……謝謝你……」

  「不會。」

  何嗣弈很自然地笑出來。他這一笑,方韻禾心口「轟」地一聲炸開,一陣頭暈目眩,想起先前他在便利商店時那一抹笑,心臟更是直打鼓。欸,這絕對是犯規啦!

  她從未想過自己敢這樣大方地進入一個男人的屋子裡,可對象是他,她所有防備的盔甲便立即顯得笨重而不必要。

  方韻禾抬目環視他賃居的這間屋子,分明和她的是相同格局,可看起來怎麼像是兩個世界?

  他的房子乾淨整齊,沒有多餘擺飾卻不顯空蕩,所有的物品恰如其分地在它該在的位置上,包含餐桌椅上掛著的那件粉紅色小花圍裙。老實說,方才看見他若無其事套上它的瞬間,她真的呆了。

  「這是他的喜好嗎……」

  「嗯?你指這個?」何嗣弈回來,剛巧聽見她正盯著那件少女風格的圍裙喃喃自語,相較于方韻禾不小心說溜嘴的窘態,他反而顯得磊落。「這是我兩個弟弟送的,我想丟了浪費,不如拿來用。」

  當初老弟送圍裙當喬遷賀禮時,他也曉得這是弟弟們不滿他搬出老家獨居的小小抗議,可他一個人住,既然沒人看到,那用什麼不都一樣?

  「女孩子最好多吃一點紅豆,你的臉色太白了。」

  他把一碗熱騰騰的紅豆湯端至她面前,赭紅色的湯汁冒著氤氳熱氣,紅豆特有的甜蜜氣味彌漫,方韻禾看著那一碗湯,還沒喝下肚,便已經覺得暖了。

  「你好厲害喔……」她不可置信,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她壓根兒想像不到他身上居然藏有這麼多才能,他甚至給她一種工作上精明能幹,實際上卻是生活白癡的錯覺,可她現在知道,真正的生活白癡是她。

  「從小照顧下面兩個弟弟,習慣了。」何嗣弈雲淡風輕,完全沒有透露這是犧牲了多少青春歲月換來的。同儕放學後相約打球,他不能去;別人在開心玩鬧的時候,他卻忙著背負家務……儘管也曾為此不平,可那終究是他的選擇。

  「而且久而久之下來,倒也成了一種樂趣。」說真的,他覺得自己的生活方式完全OK,別人的質疑在他眼中看來只是可笑、有趣、沒有意義。「可惜這樣的『樂趣』,我的前女友不太欣賞。」

  「咦?」

  大概是氣氛太放鬆了,何嗣弈不期然地提起了自己的事。他籲了口氣。「她覺得一個男人不該做這些,所以她在的時候,我很少下廚。」

  「那那那……太浪費了吧?」放著這麼好的廚藝不用,簡直是暴殄天物!「你指的前女友……是上次甩你巴掌的那個?」

  她的反應完全不加修飾,可何嗣弈並不以為意。「嗯,我們交往很久,不過很遺憾,我們想要的東西已經不同了。」

  他像一株老樹,喜歡安安穩穩地在一個地方落地生根、繁衍枝葉,可顯然她並不是。

  何嗣弈並不介意外人的看法,他深知自己不「弱」,一直很清楚自己要什麼。他並不認為事業成功就是圓滿的人生,從小看父母為了自家公司的事爭執不下,最終離婚收場,他深深領悟所謂的幸福快樂,並不會從存款簿裡的數字和報出去的頭銜得到。

  所謂的人生,應該還有更多更值得品味的事。

  「所以……你不喜歡她了?」

  「誰?」

  「那個……你的前女友。」問題一問出口,方韻禾只想咬斷自己的舌。知道答案又怎樣?他愛也好,不愛也罷,她都不可能做什麼……想著想著便沮喪,可更沮喪的是即使明知如此,她還是想聽到他不愛了的答案……

  畢竟有時候,情人分手未必是因為不愛了,而是太多因素使他們不適合在一起——她就是這樣。

  「我——」何嗣弈怔住了。他愛嗎?不愛嗎?基本上答案早已在他心中,不問自明。只是,對方還是伴隨他走過一段歲月的女人,即使感情早已不再,他也無法在他人面前絕情地回答:不愛了。

  「哇,湯裡有湯圓耶!」過分的沉默令她窒息,方韻禾忽地驚呼,刻意轉移話題。她真的問了一個蠢問題,見他沒回答,有股不曉得該松一口氣或是難過的感觸湧上,嘴裡嘗的分明是甜的,喉嚨深處卻溢滿了苦澀。

  她的喜歡……從不是快樂的。

  分明是喜悅的口氣,可她的表情太悲傷,刺痛了何嗣弈的眼。他心一緊,忽然有股衝動想給她一個真實的答案,問題是,這又能代表什麼?

  他有些迷惑了。

  「方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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