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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真漂亮。”路易斯板起她悲戚的臉,她棕眸被憂傷侵蝕,閃現和他同樣憎恨的情感,像恨不得將眼前的人千刀萬剮。一陣久違的愉悅使他像嘗過那些最頂級的貨,整個人輕飄飄的。“你想問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對吧?嗯……中國人那句話叫什麼?禮尚往來?對,就是這個,因為你奪走了我最重要的人,我當然要好好回敬一下,不是嗎?”

  唐湘茉無法理解他的意思,她腦子裡紛亂一片,瞅著不遠的霍於飛一動不動,她用盡精神想接收屬於他的信息,再微弱都好,但路易斯的情感卻壓倒性地蓋過了一切。

  她從未感受過這麼巨大強烈的惡意,似黑暗裡張牙舞爪的獸,恨不得撲上來咬斷她的脖子。她很不舒服,渾身被陰冷的恨意緊縛著。原來她錯了。路易斯厭惡的人並非雨果、他的雙胞胎兄弟,而是她……

  “為什麼……”她不懂,但她快喘不過氣來了。好痛……心好痛……滾!不要過來……於飛……如果不是她,他就不會涉險,他分明可以反擊的!

  有什麼東西將要爆發出來,她控制不住,也不想控制,周圍的一切伴隨她的意識遠去,就連失去摯愛的疼都感受不到。她迷亂了,好多人的記憶和情緒毫不掩飾地襲入她的體內,她快要承載不了——

  第一個受到影響的人是路易斯的手下,他手裡的槍支落地,痛苦猙獰地抱著頭跪地,雙目恐懼睜大,狼狽地用西語哭喊:“不……住手!別打我……爸爸!”

  “你……”所有人嚇到了,不知發生了什麼。那人聲嘶力竭,模樣像是回憶起十分痛苦的事。路易斯嘖了聲,向旁人狠聲交代,“吵死了,直接給他一槍!”

  但他的另外一個手下沒動作,他們紛紛繳械,眼神空洞而茫然,有的癱坐在地,有的則抱著腦袋在地上打滾。“凱瑟琳……別逼我……不要過來……”

  “你們——”路易斯終於感受到不對,但下一秒,一種如遭人挖刨腦袋的痛楚硬生生傳來,他悶哼一聲,想抵抗,但那股力量卻強硬地竄入他的頭部,深入其中,把那些他最不想面對的記憶刨挖出來……

  不遠處,有個長相跟他並無二致的男人正以殘忍的眼神瞅著自己,和他相同的金眸滿是深深地疲憊和傷痛。“路尼……”

  那個人喊的是他的小名,長大成人後,就連父母都沒再這麼喚過他,他卻始終改不了口。他是他的半身,他們有同一個受精卵分裂而成,擁有相同的五官、眸色。卻有著截然不同的靈魂。

  但無所謂,他是他唯一的光,唯一的救贖,他傾心守護他那些笨拙的清高及美好,如同守護者一盤不染的蓮花。他信賴他,願為他扛起家族所有最不堪的黑暗,然而,那個人卻背叛了自己,把戒指交給了另一個女人,怎麼可以……他怎麼可以?

  “路尼……”那些幼時共同生活的畫面在他腦內交錯,路易斯頭疼欲裂,想伸手捉住,卻見他柔潤的笑容被他徹底撕裂,他離他越來越遠,他捉不住,舉目所見淨是一派血腥,一個個亡靈們從泥濘裡進出,拖住他的腳步。他動不了,這裡好冷,他不想再待下去,不,不要離開我,哥哥……

  “你做了什麼……”路易斯僅存的意識隱約明白這一切的反常來自眼前這個他恨之入骨的女人,但他已無力再做任何攻擊……

  下一秒,他便被那些黑暗徹底吞噬,再無知覺了。

  唐湘茉驀然醒來,驚嚇地瞪大了雙眼。

  頂上是低矮的天花板,隱隱有些耳鳴,像是處於巨大的機槍當中。

  渾身有股濕黏又噁心的感覺,她想吐,但胃裡沒東西。她定神瞧來,醒來卻想不起內容,只有一陣虛脫似的無力感徘徊不去。

  不一會兒,有人走了進來,見她醒了,疲累的面容揚起驚喜的光彩,唐湘茉瞪大了眼,瞅望眼前的人,好像感覺有什麼不太對勁,但一時又很迷茫,只能呆愣著任由他咋呼,“你醒了?感覺如何?老天,你睡了整整快二十個小時!我怎麼動你都沒反應……”

  不知怎地,唐湘茉有點想哭,看著他一點沒變地嘮叨個沒完,好似被人硬生生奪走的東西再度回到掌心裡。她想好好握著、好好珍惜,她心疼地看望他臉上的青紫,落下淚來,缺水滋潤的喉嚨使她講起話來很乾澀。“我做了一個夢……”

  霍於飛沉默了,給她倒了杯水,讓她慢慢喝下來,這才語調輕柔地問:“什麼夢?”

  “我不記得了……”她喃喃,體內回蕩著一股很空很空的感覺,像是某個與她長期相伴的事物遠去了,她留不住,還好這男人的出現,補足了她那些空茫。

  霍於飛沒多說,只是用紙巾為她擦去眼淚,深灰色的眸底晃漾著若有所思的光,淡淡道:“不記得就好,身體有哪裡不舒服嗎?”

  唐湘茉搖搖頭。

  只是,提到“身體”,好似有些東西在她腦內突地變得清晰起來,她依然不清楚那是什麼,只是下意識地撲向前,在霍於飛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扯開了他的襯衫——

  “你……”他臉紅了,再強大的特種兵面對她的不按牌理出牌,都會變得錯楞,“這是你的興趣嗎?”

  唐湘茉沒理他,只是等著他那那被紗布包裹起來的胸膛,顫抖的指尖在滲著些淡紅色的傷處來回撫摸,“你中彈了……”

  “想起來了?”

  “不。”她說,晶潤的眸抬起,睇望著他,很顯然在等他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

  霍於飛歎了口氣,有些不自在地將她的手拿下,將襯衫扣好。縱使他是鐵打的也禁不起在這時候發疹發燒。他問她:“你的記憶到哪裡?”

  “我……”她扶著頭,開始拼湊混亂的一切。墨西哥、費德南、飛車追逐、雨林、戒指……還有那個拿槍指著他們的婦人!她臉上憤恨的表情難以抹減。“我……我們不是被拷起來了?然後路易斯出來了……其他……我想不起來了。”

  其實想不起來比較好,但她不是可以含糊帶過的人,他只好解釋。“那個婦人受了脅迫,她的丈夫……被殺了,所以她看我們的眼神才那麼厭惡。路易斯想取回戒指、嫌我累贅,朝我開了兩槍,然後……”他想了想,決定還是據實以告。“你就失控了。”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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