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夏灩 > 驕女跌一跤 | 上頁 下頁 |
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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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你說了,當著全會議室二十五人的面說你忘了對吧?”徐澐開越來越不掩飾,他怒意明顯,與其說是生氣倒不如說是太過失望,本來才對她有了些不同觀感,一下子又被翻覆得七零八落,徐澐開氣得笑了。“你行啊你,很誠實很坦白,我是不是該在懲戒你之前頒給你一個好寶寶獎?” 這話裡的諷刺意味太重,超越了曹菁雯能忍受的界線,她像只被惹到極致的貓兒,拱起背脊炸開了毛。“徐澐開!你不要太過分!” 今天的事是她不對,但凡事都有一個限度,徐澐開太不給機會,使她心灰。曹菁雯豁出去。“是,高中的時候我做錯了事,你現在不喜歡我,想打擊報復都很正常,但你能不能下手痛快一點?乾脆坦承你就是想整我,別擺出那副好上司的嘴臉——”這樣,她就不會有任何期待了。 就不會為了得到他一個肯定的眼神,拚死拚活,爭一口氣,但到頭來,那根本不是他關心的。 曹菁雯努力遏止眼眶裡的酸澀,徐澐開本以為她要哭了,但她始終沒有。 他喉頭一時發緊,某些一直被他忽略的東西如今被搬上檯面,任他臉上裝得再平和,內心依然強烈動搖。“你扯遠了。” 她笑了聲。“是嗎?如果今天遲到的人不是我,你會當著全公司人的面質問他?” 他沉默了。 曹菁雯不傻,即便徐澐開裝得好似不真那麼在意從前的事,但藉由一些言語、動作以及眼神,她依舊感受得到,他對她殘忍得近乎無情,要求嚴苛,一點錯誤都不容納,他對別人分明就不是這樣的…… 可她知道,自己並沒有索求溫柔的資格。 至少這一個月,徐澐開沒刻意刁難她,已是仁至義盡。她想靠自己的力量獲取認同,抬頭挺胸,好好走下去,然而好不容易蓄積了一點力量,現今卻被他毫不留情地戳破,她心底一片灰暗,覺得好累,笑容益發慘澹。“我說對了?” “是。”徐澐開深呼吸,坦言透露,看見曹菁雯渾身一顫,不禁苦笑。 他不喜歡她。 曾經,是很喜歡的。 即便只是相處在同個班級裡,沒太多交集,但能夠呼吸著同樣的空氣就覺得很幸福,她高潔美好的姿態如同一朵不可輕易攀折的玫瑰,遠遠看著便能自然產生喜愛之情。 只是徐澐開從未想過,原來當一個人被另一個人的驕傲所傷,竟會變得如此傷痕累累。 她無心,卻將一直以來支撐他前進的信念跟尊嚴打散了。她嫌棄他的髒、他的噁心,周圍那些將他視若蟲滓的目光,讓堅信自己能開創改變人生的他,背負得極端辛苦。好像在告訴他這一輩子,不論多刻苦努力,某些烙印在他骨子裡的東西,依然不會改變。 他幾乎絕望。 然在這時,多年來未曾見面的母親戲劇化地出現,她將移民美國,想帶他一塊兒過去。原來她再嫁的男人不孕,與其收養不知底細的孩子,手續繁複,不如將自己親生的骨肉找回來——他們夫妻倆保證會讓兩個老人家過上好日子,他也可以前往國外接受更高水平的教育。 坦白說,如果是在這件事發生以前,他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對他來說,“母親”這個詞匯實在太遙遠,她拋夫棄子,即便理智明白她有她的苦衷,徐澐開仍不樂意見到她。 偏偏那時候的“他”太懦弱,缺乏關愛、需要肯定,即便對這個說要帶走他的女人一點好感也沒有,可班上同學的惡意太驚人,他快要崩潰,承受不住—— 於是高一下學期,他中途休學,跟著母親和繼父前往美國。 曹菁雯並不知悉他這些經歷,當時只覺班上少了個礙眼人物,心底開心,放鞭炮都來不及。她的高中三年過得無比風光,眾星拱月,哪裡想得到自己幼稚無情的行為害得一個男孩遠走他鄉,逼使自己脫胎換骨? 這十幾年,徐澐開如已聽願,確實徹底改造了自己。 他參加辯論社,在語言能力還只是紙上談兵的情況下,練習表達自己、暢所欲言。他每天早上醒來,一邊跑步,一邊大聲背誦詩詞,他不想再讓人看低了自己,那臉倔強讓他在紐約一路打拚至今,取得成功。他偶爾會想起這番過往,有時候只是夢中一閃而逝的零星片段,模糊得抓攜不住,醒來幾乎沒有記憶,有時候卻萬分清晰,歷歷在目。 或許他該感謝她,如果不是那些風雨飄搖的曾經,又何以會有如今歷經一番磨礪的自己? 但若要說真一點都不介懷,他又不是聖人,怎麼可能。 “我一開始就說過了,我對你有偏見。”他心思矛盾,拿她不知如何是好。如果她個性能好一些,也許他就能放下那些陳年爛事,與她好好相處,偏偏她又沒惡劣得無藥可救。她說的沒錯,今天如果在早會裡遲到的人不是她,他最多會後一頓訓誡,不至於如此。 他這句話直載了當,如同一記重拳狠狠落在曹菁雯的心口上。她極度胸悶,一張嘴如缺水的魚兒開開合合,再無法吐露任何言語。 是啊,她怎麼忘了? 徐澐開討厭她討厭得很,是她傻了,以為憑藉事業上的付出努力就能改變他們緊繃的關係,抱著自己也許能改善現況的渺小期望,對方卻只用兩個字,便將她全盤否定…… 這是她自己種的因,苦果也該由她來嘗。 曹菁雯瞅望他陳述事實的臉,他眼眸平靜,好像坦白了什麼東西,那麼深又那麼沉。他不說假話,所以才更令她難捱。她沒了力氣,頹喪地軟倒在辦公椅裡,弱弱地說:“我懂了……” 她面若死灰,如一朵乾枯而失去生氣的花兒,徐澐開心神一震,胸口一陣莫名的難受,絲毫沒有報復成功的快意——事實上,他也沒打算要報仇或是如何,那種浪費人生的事,他不屑做,但人非聖賢,對於曾重傷自己的人,他沒道理給對方好果子吃。 正因為這個念頭,他讓她的低聲下氣低微配合都變成了理所當然,忘了自己也在做和她那時一樣幼稚的事。 這並不是他期望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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