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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鄰近月底,顧恒止真正在手術日,他估量著下個星期徐洺芃就會來了。他複健順利,只要不太吵,如常對話都沒問題。艾倫雙手一擊掌,笑道:“恭喜!歡迎回到這個紛亂吵雜的世界。”

  顧恒止笑了,即便這個傢伙從他醒來開始就像麻雀般嘰嘰喳喳吵得要死,但對於失去聽力長達一年多的人來說,不啻為一種天籟。

  然而,他的笑容在下一秒,徹底僵在臉上。“怎麼了……喔,安潔,你可以進來了。”艾倫招了招手,在門外等待他們檢查完畢的徐洺芃走了進來。她臉上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哀樂,艾倫笑著解釋。“其實啊,她半個月前就來了,說是要給你一個驚喜。”

  驚喜?!他看是只有驚沒有喜!

  半個月,老天……顧恒止全身汗毛都豎起來了,重新取回聽力的喜悅這會兒再感染不了他,他看著徐洺芃,知道自己有許多事勢必得解釋,他告訴臺灣家人的手術日在下個星期……當然是假的。

  他瞥向艾倫,想問他到底講了些什麼,對方僅是聳聳肩。“好不容易沒什麼問題了,你們應該有很多話要聊吧?喔對,為了身體健康,你最好多起來走一走。”他看向徐洺芃,一笑。“我們這裡的庭院弄得很漂亮的,你可以讓顧帶你去參觀。”

  他說完,笑眯眯地跟著其他人走了,病房內僅剩夫妻兩人相對,顧恒止被她的眼神看得好似被貓爪撓著胸口,只能尷尬地隨便找了個話題。“夫人……還好吧?”

  其實他問的是兩位夫人,一人一貓。徐洺芃聽著,沒出聲,只是走過來,拉起椅子坐下,接著一如既往拿出畫本,在上頭書寫。“都好。”

  顧恒止頭皮發麻,麻得幾乎要以為麻醉還沒完全退。“芃芃……”

  “跟我走。”

  她沒理他,轉身出去,顧恒止一頭霧水地跟著。兩人來到診所內的公共電話處,只見她把零錢給他,然後在畫本上寫。“打給爸媽,你自己跟他們解釋。”

  唉,現在他是真的確定,徐洺芃曉得他好了。

  顧恒止拿起電話,投幣,乖乖撥通了號碼。

  “媽?我是恒止……對,我好了,聽得到了,手術日……呃,提前了,因為醫生覺得這個日子比較好……喔,黃曆是中國老祖宗偉大的發明嘛,外國人也信的……對了,幫我接給爸……”

  顧恒止和雙親通完電話,一年多不得聽家人的聲音,他耳朵熱熱的,即便是被母親嘮叨也覺得很愉快。只是掛上電話,一轉身,所有美好餘韻就在看見徐洺芃一臉不以為然之後消散。雖然這事遲早都要爆發,但他沒想到自己剛好不久就得面對,巴不得乾脆再昏回去算了。

  “我不想太刺激兩位老人家……”

  徐洺芃點了點頭,對於父母,確定是只要能安撫他們就好,但對她呢?

  如果她不是提早過來,他是不是也打算這麼蒙混過去?

  他的想法、他的顧慮,她全知道,正因為知道,才會不開心。她很慶倖他好了,但現在她無法坦然接受他把自己一再地排除在外的做法,夫妻之間……她不希望是這樣的。

  她需要時間沉澱,但顧恒止同樣也需要照顧。

  “去散步,走一走。”

  她在本子上這樣寫,顧恒止看了,只好點頭。

  看來老婆大人真的火大了,只怕這回是凶多吉少……

  徐洺芃生氣了。

  她的怒意顯而易見,但不是驚天動地的,而是清清冷冷的。

  她不說話,不管是面對什麼人都不開口——只要他在一旁,甚至就連簡單的“嗯”或“喔”都不願意發出。她厲害,完全知道他耳朵好了,最渴望聽見的是什麼,所以一個字都不給他,顧恒止只好努力說些能使她發笑的東西,可她始終無動於衷。

  像是——

  “有一個老人家,他到戶政事務所辦理老人津貼,結果忘了帶身份證,櫃檯小姐說沒關係,給我看看你的胸膛。老人家脫了衣服,露出白色的胸毛,小姐說可以了,看得出夠老。老人家回家以後喜孜孜地跟老婆說,老婆聽了,就問他:『那你怎麼不連褲子也一併脫了?』老人家問:『為什麼?』老婆說:『這樣你就可以領到殘障津貼啦!』哈哈哈、哈哈哈!”

  他講得口沫橫飛,徐洺芃的反應是瞥他一眼,再瞥他一眼,澄黑而無波的眼仿佛在說:這很好笑嗎?此時無聲勝有聲,顧恒止臉皮再厚都尷尬了。

  “我、我去上廁所……”可恥啊!居然來尿遁這一招。

  距他手術結束已經快一個月,他醒後接受複健,復原情況良好,幾乎沒有後遺症,若無意外,過兩天就能出院,等回臺灣再定期掛科複診。原本照他安排,徐洺芃會在他一切好轉以後抵達費城,她不必承擔手術時候的磨難,他們可以共覽這個悠久而充滿古老文化的城市,不料……

  “唉!”

  顧恒止在洗手間大歎了口氣,這時艾倫進來,見他一臉吃到苦藥的臉色,笑嘻嘻調侃。“嫂子還是不跟你和好是吧?”

  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顧恒止白了他一眼,隨即無奈地攤了攤手,“她氣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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