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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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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較於她的惶惶不安,顧恒止反倒鎮定許多,畢竟兩個人裡總要有個人是撐得住的。他衡量了眼下的情況,目前短期內應該沒辦法回去工作了,但他不可能長期這樣,回到家,他說:“我要動手術。” “不!”徐洛芃下意識喊出來,可他聽不見。 她冷靜下來,也明白這是最適合他的結論,沒有聽力造成的麻煩遠比常人所想像的還大,他察覺不到危險,無法和人順利溝通,何況他的工作是業務,她真不敢想像失去聽力後他的生活要如何延續…… 顧恒止瞅著她咬唇不語,知曉她懂自己,半個月的治療時間足夠他想清自己的情況,而他已經做出了選擇。 “芃芃,支持我,好嗎?”他握住她的手,輕輕把她的臉扳過來,知道要她承受這些,很不容易。“不要讓我一個人面對。” 但現在,真正需要受到支撐的,是他。 徐洛芃一怔,回神之後只有一巴掌打醒自己的衝動。她在幹麼?感到不安害怕的人不該是她!她看著男人露出笑容,炯黑的眸裡泛著一種脆弱的苦澀,心臟仿佛遭人掐緊,她居然讓她背負病痛的另一半露出這種表情…… 她說:“好。” 儘管顧恒止聽不到,但看見她的嘴形,也曉得她回答了什麼。他胸口一緊,凝視她潮潤的眸,明白這一個字包含的意義。他們都瞭解了手術的風險,他是寧死都要開這個刀,但徐洛芃不同,如果今天立場調轉,他會極力反對,因為他們真正害怕的並非是自己的死亡,而是永遠失去另一個人的沉痛。 他俯身吻了她,感謝她同意自己任性的決定。他一笑。“我愛你。” 這三個字讓徐洛芃如遭雷擊,瞪眼望著眼前笑著的男人,不敢置信他竟然選在這種時候講出來!他……他怎麼可以?! 顧恒止扯了扯唇。“現在聽不到自己的聲音,講這三個字,感覺容易多了。” “你混蛋……”她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不斷地罵,反正他聽不到,不是嗎? 從他求婚到他們結婚,歷時兩年,他從不曾跟她說過這三個字,她也沒說,因為太熟悉,早就不需要那些言語的點綴。他們的愛是累積下來的,從十七年前開始,一點一滴,在清淡如水的友情裡慢慢增添配料,更改配方,一路熬至如今的濃稠,散逸出甜蜜香氣…… 其實他們光靠一個眼神就足以窺知對方心意,可他還是選擇說了出來。 而她卻什麼都沒辦法回……不管是“我也是”,還是“我愛你”,他都聽不見,這句話的力量如此龐大,震懾著她。為什麼過去她從不對他說這三個字?她好後悔…… “你太過分了……”她哭著倚在他的懷裡,簡直就像要拼盡所有的力量般傾訴著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可他一個字都聽不到,只能感受她的唇貼在他的胸膛上一再地開合。 言語無法被理解,就失去了意義,原來過去他們擁有著如此強大的能力,卻吝於使用。 顧恒止拍撫著她的背,夫人仿佛也覺察到他們的憂傷,蹭了過來。他睇著夫人,一人一獸像是無形間做了個男子漢的約定——如果我不在了,你可要好好替我安撫這一位“夫人”啊…… 夫人喵了一聲,做了同意,徐洛芃瞪他一眼,掙開倉皇胸懷,在記事本寫下:“不許抱著把我丟給夫人的念頭!” 顧恒止哈哈笑了兩聲,吻上她。“我怎麼捨得……” 但有時候,捨不得也得舍。 他心底劃過這番陰暗心思,隨即不許自己再想下去。他藉由吻她來轉移心思,吻得越來越深、越來越激切,恍如要將她的靈魂從體內刨挖出來。徐洛芃自己也需要這個吻,需要某些行為來真真切切地確認眼前這個人的存在,她手裡的筆記本跟筆雙雙落在地上,喀地發出聲響,恍如某種開關被開啟的聲音。 顧恒止的世界仍是一片幽靜,但他可以感受到懷抱裡妻子的柔軟及香氣,代表他的其他知覺真實存在。他們一路相擁進房,拉扯著彼此身上微薄的衣物,窗外天還亮著,徐洛芃並不習慣在這種時候裸露自己,但眼下,他們已顧慮不了這麼多。 她說不出話,也沒辦法要求對方說話,正因為這個行為最不需要的就是語言,而是屬於兩個人的體溫,這是目前的顧恒止最為渴望的。 而徐洛芃也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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