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夏灩 > 不婚流行主義 | 上頁 下頁 |
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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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冉擷羽像是什麼也沒聽進去,整個人杵著發怔。 寧昱凱不得不用點力揪住她的肩膀。“擷羽!振作一點!媽只有我們了!” 媽……我們…… 對,他們結婚了,她母親也算是他的。冉擷羽驚醒,微微滲血的手握住了他。“好,我們過去!” 冉母所住的療養院位於中壢,意外發生後,她被送到附近的大醫院。一獲知消息,兩人便立即換過了衣服,驅車前往。 一路上,冉擷羽態度冷靜,更像是抽離了情緒,她麻木地直視著前方公路,不發一語,寧昱凱一邊開車一邊關注她的情況。“要不要先睡一下?” 她沒回答。 只是下一秒,她的手便牢牢地握住了他置於方向盤的右腕,顧不得危險,恍如一種無意識的行動。她的溫度冰冷刺骨,手心潮濕,寧昱凱以另一隻手穩住車子,大掌轉而將她的手緊緊握牢。“不會有事的,別想太多。” 她輕輕應了聲,閉上眼。 為了轉移注意力,寧昱凱打開廣播,聽著旁人不著邊際地談論著快樂的話題,彷佛就能遺忘自己的悲傷。Richard Marx的〈Heaven Only Knows〉自另一端傾泄而出,那憂傷的調子一下子淹沒了他們——我的心是年輕的,但靈魂已老。我說出的我從不曾做到,我以背抵住磚牆,這是我唯一可以感到自己堅強的所在…… 是的,她真的老了,靈魂背負太多,已經疲憊。她本以為自己可以漠視愛情,過得很好,卻不然。真實的她渴求感情,脆弱不堪一擊,她其實一直都在期待著,總有一天母親會恢復正常,看著她,跟她說一聲:媽很愛你…… 假若連這個微小的期盼都是奢望,那麼,她的人生還能夠期待什麼? 她不知道,只是此刻手上的溫度正企圖融化她心底的寒冷,她沒抗拒,只是不知道他辦不辦得到? 從臺北到中壢大約四十多分鐘的車程,寧昱凱無視紅燈,用最快的速度趕到當地醫院,可惜仍是晚了一步。冉母被人從手術室裡推出來,臉上很戲劇化地蓋著一塊白布,揭開來,略顯蒼白的面容看起來很安詳,好似只是睡著了。 寧昱凱早在接到電話時便作好了最壞的打算,卻沒料到會這麼快,他站在冉擷羽身後,扶著她兩邊肩膀,感受到她最細微的震動。她身上溫度仍舊冰冷,像個冰柱,幾乎讓他錯覺她下一秒便會碎成一片片,可實際上她很好,表情沉靜地看著躺在病床上的母親,點了點頭。 護士將白布重新蓋上,寧昱凱問她:“之後有什麼打算?” “喪禮……簡單一點,反正也沒什麼人會參加,我想把她的骨灰跟我阿公放在一起,他老人家到過世前都很擔心我媽的情況,讓他們互相作伴也滿好的。” “嗯。”寧昱凱握住她的手。“媽的後事我來處理。” 冉擷羽沒拒絕,只是淡淡應了一聲。 告別式非常簡單,一切化繁為簡,僅是簡單安排上香,前來參加的人只有冉擷羽幾個較為親密的朋友,還有母親在療養院裡的看護,過程異常冷清。喪假一共八天,但她不想休這麼久,索性以最快的速度辦完後事,準備回到職場。 從火葬場回來的當晚,冉擷羽便將自己所有的“家私”全拿出來,她迫不及待想妝點自己,那可以讓她漠視光鮮亮麗表層底下腐敗的真實。她沒事、她很好,這麼多年,不都是這樣走過來的? 寧昱凱走入房間,看見她把化妝品散了一地,跟她說:“你明天不用回去上班了。” 冉擷羽不懂。“為什麼?” “你的假還有很多天。”他坐在床上,靜靜瞅著她,這些天她態度如常,一滴眼淚都沒流,不該是她會有的表現。“你需要多休息。” “休息?我休息得夠了。”她不理他,繼續把玩著她的傢伙們。 寧昱凱看她這副樣子,堅毅的眉擰起。前一陣子,他本以為她還在消化失去至親的傷痛,但現在看來,她根本是不願意面對現實。 “別弄了。”寧昱凱上前握住她的手腕,阻止她那無意義的撥弄動作。“擷羽,看著我。” 冉擷羽不理他,一手被制住,她掙不開,索性用另一隻手收拾物件,全當沒聽見。 “看著我!” 他一字一句,充滿力道,冉擷羽無法反抗,只得依言抬眸,赫然驚見眼前的男人臉容憔悴、表情嚴肅,一雙因疲憊而凹陷的眼緊緊睇望著她,目光不知怎地使她有些懼怕,她想掙開,但不只手腕,就連臉都被他的另一隻手徹底制住,動彈不得。 她眼底浮現的脆弱擰疼了他,倘若可以,他願她一輩子都能活在虛幻裡,但那並不是真正的慈悲,他不得不狠下心來漠視她內心的祈求,即便眼眶發燙,他仍堅決道:“擷羽,媽已經死了,我們都參加了她的喪禮,你親自為她撿骨,放進塔位裡的,你——” “我累了。”冉擷羽截斷他未竟的話語,臉上是一片冰封的麻木。“我想睡了。”也許一覺醒來,她會發現一切不過是一場惡夢,或者連她這個人的存在都只是夢裡其中的一環,真正的她,其實生長在一個快樂家庭,無憂無慮,一點都不缺愛…… “擷羽!”寧昱凱一把扯過她,用力得幾乎在她肩上留下痕跡,可她恍若未覺,只顧著掙脫,不願再多聽一句,寧昱凱只得使出力道,不許她逃開。“媽已經死了!她死了!你聽清楚了嗎?她死了!” 啪! 偌大的巴掌聲在室內回蕩,冉擷羽瞠眸,有些不可置信地看望自己的掌心,她顫著手,那兒傳來的痛楚鮮明刺骨。寧昱凱轉過臉來,白皙的頰浮上一道紅痕,顯見這一掌力道十足,可他並未動怒,一雙黑眸柔柔看望著她。“冷靜一點了嗎?” “我……”她嘴唇掀動,目光迷離,看著被她屢次傷害的男人,始終站在她的面前,寸步不離,為什麼他可以做到這種程度? 因為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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