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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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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口呈現一種土表破損、仿佛被隕石擊打過的形狀,他還記得當時敵方射出子彈之際,他想也不想便伸手擋,在躲不開的情況下,子彈從他虎口穿越而過,打斷了血管神經及肌腱,卻也轉移了方向。 他身後的人質安全無恙,事後,當他得知自己的右手再也無法握槍的同時,選擇了退役——即便他是個左撇子。他不願意在自身有任何瑕疵的情況下繼續留任,那遲早會害死人。 那一年,他二十九歲。 他和國家簽了十八年的約,傷後自是不打算續約,他把之後的一年拿來遊走世界各地,用單純遊覽的眼光看待自己曾出過任務的國家,接著回國,接受”擎天保全“延攬。 三十歲那一年,他豐富的資歷及優秀的身手使他獲聘”唐朝集團“總裁的私人隨扈,負責護衛他的安全。他並不後悔選擇了這份工作,甚至當初被指名隨唐左琳前來美國的時候,他其實有權拒絕,可他沒有。 因為他知道,她需要他。 那個全心全意看著自己的女孩,不論是為著何故,他都不希望她有任何閃失。 但如今……霍克勤苦笑。罷了,既已決定放手,便沒有深想下去的必要,他相信有人會做得比他更好,至少……不會讓她這麼難過。 五點十分,唐左琳該出來了。 霍克勤看望四周,並無任何可疑人影。 五點二十分,他開始感到不對勁。 基本上只要有事耽擱十分鐘以上,她都會通知。霍克勤掏出手機,上頭沒有任何訊息。 他撥打電話給唐左琳,竟直接轉入語音信箱,這令他起疑。唐左琳從不讓手機沒電,增添人員困擾。於是他轉撥給霍於飛,他聽聞消息後也很詫異。“不會吧?!大小姐還沒出來?不,她沒打給我……” “Shit!”霍克勤掛了電話,內心有股不祥預感。多年在戰場上的直覺告訴他事有蹊蹺,他胸口悶得發疼,好似千斤在壓,尤其走過了學院裡所有他能踏足的地方,卻始終不見唐左琳的身影。 他詢問相關人員,包括助教、學生、工作人員、警衛……問題是,沒一個人知道。 她就這麼失蹤了。 “這是小姐今天的課表,中午以前的課程她都有出席,但之後沒有,我問過門口警衛,學生來來去去,他們沒太注意……至於監視器的畫面,必須得等到失蹤成立,警方介入以後才有可能拿到。”霍於飛分析眼下的情形,看了看鐘。“至於失蹤成立的時間,則是四十八小時。”而現在,才過了五個小時。 晚上十點,在Larchmont的宅邸內,每個人表情都很嚴肅,尤其是霍克勤。他始終緊擰著眉看望自己的右手心,仿佛那兒能開出花來,或是像魔女的水晶球般顯現出他想獲知的訊息。 人不見了,他們能做的就只有等待,等綁匪打電話來表明目的,等臺灣唐家傳來消息逼迫美國警方提早配合,但霍克勤卻不願如此,也不甘如此。他起身,套上外套。霍於飛不解。“你要去哪裡?” “我去問一遍。”拿起車鑰匙和名冊,他走出門。肯定還有什麼是那些人忽略的,他堅信。 一個人不可能人間蒸發,他恨極了沒注意到這些事情的人,可更多的是對自己無能為力的憎恨,畢竟他們現今的身份只是保鏢。 然而他卻連最基本的保護都做不好……“可惡!”他一拳懊惱地擊打在方向盤上,發出好大一聲“叭”。前方道路黑暗,他眼前卻仿佛出現她的身影,過去的種種畫面在他腦內交錯,像是早已盤根錯節。 霍克勤真不敢相信,他是如何做出離開她的決定的?他會發瘋……他並非漫無目的,他帶著她的相片前往學生宿舍,詢問幾個在她失蹤前與她一同上過課的人,並將他們的話錄下。他手上有她身邊所有師長同儕的人身資料,是這裡的人?還是外人?究竟用了什麼手法?目的又是什麼? 慶倖的是,唐家終於傳來進一步消息,為防萬一,他們派遣談判專家駐守,所有高科技器材一應俱全,他們在警方協助下拿到了監視影像。 中午時間,唐左琳是自己離開的,沒有任何被勒索甚至要脅的傾向,這等於是讓他們徹底陷入死胡同。 這件事若發生在臺灣,他們早就得到高層協助鋪天蓋地地找人,特權拿到別國來耍難免得打幾個折,加上唐家拒絕把事情擴大,唐左琳遭人綁架的消息若傳回臺灣,不知道會被媒體渲染得如何嚴重,如今唐家旗下公司正忙於對岸事業的競標,不願橫生枝節,尤其……不接受任何威脅。 以不變應萬變,在對方目的明朗之前,唐家不打算讓綁匪知悉唐左琳的價值。 “唐沅慶真不愧是做大事業的,光這份冷靜我就佩服他!”霍於飛話說得很酸。網路新聞裡,年屆七十的唐沅慶依舊神采奕奕地前往大陸出席高峰會談,一點也看不出他在十幾個小時前丟失了外孫女,甚至也沒急著想把人找回來。 “如果這就是有錢人的世界,媽的老子還真不想懂!”霍克勤也是。 可或許,他不該感到意外,因為他曾擔任過唐沅慶的私人隨扈,深知那人是多麼冷酷的性格……那次飛車意外,他保護著唐左琳,得到的卻不是一個作為外祖父的感謝,而是他不該擅離職守的責駡。 當時唐左琳甚至還在現場,一身是傷,驚魂未定,他儘管不動聲色,內心卻很訝然,尤其在看見她視若平常的模樣以後。 注意到他的視線,唐左琳抬起臉來,只是笑笑,眼神很平靜,不哀也不怨。唐沅慶離開了,她朝他這兒走來,向他道歉。“對不起,因為我,害你被外公罵了。”對於那樣罔顧自己安危的血親,她沒有怨懟。唐左琳身上四處都是擦傷,甚至擦破了臉,她卻恍若未覺。 “如果還有下一次,我希望你能先保護外公,這樣對大家都比較好。”她說出這句話時,口氣是認真的,不帶半絲虛假,真誠得教人心驚,那置生死於度外的模樣,與其說是佩服,不如說是惹人心疼。 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孩究竟是經歷過什麼,才會像她這樣,對於自己的生命安全一點都不在乎? 霍克勤感覺自己曾受傷的右手心隱隱作痛,第一次,他在自己執勤的時候,說了不該說的話。“如果再來一次,我想,我還是會以你為優先。”這是他的直覺,儘管不是屬於他的責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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