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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府中來,明明小六比較貼近他,小六雖然平時散漫,嘴巴卻絕對嚴實,不該說的絕對不會說。但是發生了事,他想找個能信任,可以說話的人,卻是留下冷少懷……也許是他想到,憑母親對冷少懷的信賴,這件事早晚也會告訴他的。

  “昨日我父皇突然倒下,昏迷不醒,太醫們幾乎束手無策,直到清晨才讓我父皇恢復意識,但病情仍不穩定,至今尚無法開口言語。”

  冷少懷吃驚的望著羅璟。他馬上憂心想到,一國之君豈能倒?若此事傳出,將引起百姓恐慌,世態不安,何況儲君未立,難避免一場內鬥,外族更可能趁勢而起,屆時國家動亂,內憂外患-

  “太醫有說,皇上患何種疾病,采何種療治之法嗎?”思及家國安危,他出言追問,腦中晃過一念,此時“他”正在京中,或可治癒聖上病體。

  瞧他平日冷情冷淡冷言語,想不到他原來也有溫暖的一面,懇切的語氣聽得出來全然出自內心的關懷。

  羅璟望著他,莫名地眼眶熱,開始滔滔不絕的怒駡道:“父皇為了國事,為國家安樂,日理萬機,日夜操勞,他才一倒下,那些成日逢迎奉承父皇的朝臣嘴上憂父皇病體,私下卻忙著選邊站,急著巴結討好最有可能繼位的大皇兄和二皇兄!各個私欲私利,無情無義!”

  冷少懷看著他。

  “大皇兄想坐龍椅,眼裡充滿欲望,對病重的父皇只有表面關心;二皇兄對龍位雖無野心,但他也極力阻止大皇兄穿上龍袍的可能,對父皇病況分了心;三皇兄、五皇兄生性淡泊,主張生死由命;四皇兄不知為了何事與父皇鬧翻,離京已久;六皇兄也不在城內……父皇平時身邊總圍滿了人,可是一倒下,真正為他病體操心的有幾人?”他眼眶泛紅,滿面憤怒,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冷少懷深深看著他。從他迎回宋宛兒的牌位,為宋宛兒蓋了宛芳園,不時在宛芳園裡停留,已可看出他感情豐沛,秉性良善,熱情熱性,不過他一直以為他年紀尚輕,愛玩愛鬧,孩童心性,只重享樂,卻不知原來他一雙眼目也看盡了人情冷暖,只是從來不說而已。

  羅璟抬頭望他一眼,“太醫們眾口紛紜,意見不齊,有說是因勞心致氣血逆亂,五臟移位;有說是飲食不節,起居無償,疲勞過度,勞傷致病,病症深入骨髓;有說是邪氣入侵,正氣難抵,傷及臟腑。有人主張湯藥為主,針灸偽輔,有人說該以移精變氣來改變氣血逆亂的病理狀態,卻沒有人敢說自己提出的療治之法正確有效,大膽出手,每個都深怕皇上若有萬一,惹來殺身之禍,你觀我,我觀他,遲疑猶豫,全都是貪生怕死之輩!”

  “太醫們也是人,家中有父母、妻小,他們為一家大小著想,想保住項上人頭乃人之常情,如同王爺為皇上心急一般,全是為親情。”他看羅璟蹙眉不能認同他的話欲變臉,仍然不疾不徐道:“皇上乃一國之君,龍體違和,影響國運,與凡人不可一概而論;的確身為人臣,自該盡心盡力,置生死於度外,但如若今日王爺非皇子,而是太醫之子,是否還會希望父親因此而惹災禍,禍及九族?”

  “冷少懷,你這是在指罵我,說我也是同滿朝百官和太醫們一樣私心重嗎?”

  “王爺,人皆有私心,若此私心為維護家人、為親人而存在,並不可恥。”冷少懷並不因他的怒氣而退縮,冷靜而沉穩地道。

  羅璟沉默,久久不語,直到冷靜下來,把他的話想過一遍後,才看向冷少懷。

  “……你的話刺耳,卻是事實,的確是我為父皇重病過度心急,遷怒他人,不辨是非了。”

  難得他能聽進勸言,還肯反省。冷少懷看著他,眼裡隱隱贊許,臉上線條柔和許多。他張口欲言,本想安慰他,勸他不必心急,若是太醫們束手無策,他能舉薦一人進宮為皇上療治,但話到嘴邊,向來深思熟慮的個性阻擋了下來。

  “他”曾經惱怒說過,今後為天下人盡力,獨排皇族中人……此人固執,想法難變,未能求得他同意之前,不可隨意出口。

  “王爺,皇上突然倒下,太醫們難免亂了手腳,一時之間難以整理出一套可靠有效的療治之法。我想此時太醫們也正在努力,不久定能找出皇上病症,對症下藥,幫助皇上痊癒。”

  他的聲音依然冷淡無波,冰冰涼涼,幾乎不帶感情,但比起宮內那些諂媚虛假的聲音,當真要好聽許多。他原本心亂如麻,憤懣難平,憂心如焚的心情因此而平靜下來,也開始選擇要相信太醫們的能力,並期待父皇的病能早日出現轉機。

  羅璟內心一陣莫名激動,眯眼把他看了又看,忽然起身拉住他雙手,緊緊握住了。“冷少懷,你不愧是受母妃重托之人,我現在終於能夠明白為何母妃如此看重你!你真真是個值得仰賴之人。”

  “……王爺言重了。”冷少懷輕輕抽手,卻抽拔不出,兩手都被他緊握不放。

  看他眼光熱切,神情感動,大有決心視他為“心腹人”的態勢,他雙眉緊蹙,顧不得尊卑,兩手用力抽拔,一點都不想被他“看重”

  羅璟以為他性情淡,面皮薄,才急著抽手,為表他這個王爺對他這個總管從此以後的倚賴之心,他敞開雙臂一摟,抱住他後頸,緊緊貼著他,和他親密擁抱,再無距離。

  “冷少懷,不用管你的賣身契簽了幾年,你以後就安心在府裡當總管,本王不會虧待你的!”

  冷少懷身體僵硬,兩手緊握成拳,面色難看,鳳眼染了後悔的情緒。

  “離開了?”難掩錯愕,心中悵然若失,今年兩人還未能見上一面,為何他……來去匆匆,不能在京城多待一些時候?

  “是,不過主兒離開之前主動開口要去探何大嫂的孩子。多虧總管金口,前日主兒雖然不悅,終究還是肯去了。何大嫂的孩子本來已經昏迷不醒,經主兒診治,沒幾個時辰就張眼睛了。主兒還留下幾帖藥給何大嫂,這一切都是總管的功勞。”李忠難掩喜悅和感激,笑容滿面。

  “他何故離開,可有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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