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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中秋節快到了呢。”她裝做沒發現他的“突襲”,發出愉快的聲音說道。

  他沉默了一會兒,才冷冷哼聲應道:“那又如何,你指望瞎子能陪你賞月嗎?”

  她如果告訴他,媽打電話來問他們要不要回去烤肉,一定又惹來他一番嘲弄,他根本不可能回去的。

  唉,她實在好想回去啊!

  她望著他精瘦的臉龐,突出的五官,依然很吸睛的一張臉,目光落到一隻大掌上。

  有時候她會不明白,他突然緊緊抓著她的手不放是什麼意思?

  她本來想是因為只剩下她這個很懂得他喜惡、又耐操耐勞耐他一張賤嘴的看護留在他身邊,他才緊抓她不放,但後來又發現不是,因為他總是一副隨時都想把她趕走的態度。

  ……也許是她想得太多,他會抓住她不放,也可能只是他看不見了,總想抓住些什麼,好讓心裡踏實些的一種自然反應。

  “你記不記得,我們每年中秋節都在庭院烤肉?”她眼睛閃閃發光,腦袋裡還留著去年中秋節烤肉時香噴噴的滋味。雖然對他不抱希望,想想總可以吧。

  “……你希望我陪你回去烤肉?”當了瞎子,他的聽力變好了,連她流口水的聲音都聽得出來。

  她點頭如搗蒜,張開嘴巴差點就說了“對”,卻看著他漆黑無焦距的眼眸和麵無表情,硬生生把話吞了下去,閉緊嘴巴。

  他十成十是不會跟她回去的,這麼好心提出來問,絕對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她要是敢承認,不難想見肯定馬上被他狠狠刮一頓,她還是少開口為妙。

  “怎麼不說話了?瞎子可看不見你的表情。”

  “你別開口閉口就是『瞎子』,醫生說你還有可能復原的機會,你不是瞎子。”她聽得很刺耳。他每說一次都刺到她心臟。

  “什麼時候能復原?能提出一個確切的日期嗎?究竟三個月、一年,還是兩年?哼!連我怎麼失明都檢查不出來的一群庸醫,你也相信那些鬼話!”

  “我們再找別的醫生就是了。你都活下來了,證明這世上絕對有『奇跡』的。”她對著他黑幽幽的眼睛和冷冷嘲弄的表情,也只能忍下傷痛,撐起開朗的聲音安慰他。

  “原來我活著,在你看來是奇跡,你倒認為我死了是應該了?”他甩了她的手。

  齊治國無言了一會兒,索性不理他,拉起衣服把內衣穿好。

  他聽不到她的響應,只聽到衣服的摩擦聲,他忍不住開口問她:“……你在做什麼?”

  “扣內衣啊。”她那聲音聽起來是壓根就沒在意他的冷嘲熱諷。

  平天下沉默了好一晌,一隻拳頭緊握。

  “……你過來!”半晌之後,他吼。

  “天黑了,我先去煮飯。”她拉好衣服,依然聲音和悅,踏著響亮的腳步聲下樓去了。

  平天下一個人坐在床沿,夕陽投在他動也不動的背影上。

  他臉上表情陰暗,嘴裡咬著怒氣,心臟跳動著想燒死她的火焰——直到腳步聲不見,他忽然換了冷靜的表情,帶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來。

  她把飯煮好,才到二樓來叫他。

  他口口聲聲叫自己是“瞎子”,但他倒從來沒把自己當廢人,也只有這一點才證明他還是過去那個積極進取、行動力強、主宰一切的平天下。

  他要喝茶自己來,吃飯也同樣要坐在餐桌上,拒絕在臥室裡用餐。

  他行動不便,又看不到,每次從二樓下來,都要費一番工夫。其實一樓有客房,她也曾勸過他暫時搬到一樓睡,但他固執不聽勸,她說不動他。

  每次用餐都要這樣上上下下,對他現在的身體來說是一大負擔,走進餐廳他已經滿頭大汗,情緒躁怒,用這種心情來吃飯,怎麼還吃得下。

  餐桌上固定四菜一湯,餐盤位置都固定,飯前她都會告訴他菜色和位置,他連夾菜都要自己來。

  她坐在他身旁,看他把筷子伸向那盤牛肉炒空心菜,但估計沒抓好距離,她趕緊把盤子移動,讓他能順利夾到菜。

  他卻忽然停住筷子,皺起眉頭。

  齊治國吐吐舌,編謊道:“我沒把位置擺好,喬一下而已。”

  她儘量不發出聲音了,這樣也被他發現,他現在的耳朵比動物還靈。

  “……你現在說謊都不用打草稿了。”他把筷子移到離他最近的鹽烤鮭魚,索性不吃那盤牛肉炒空心菜了。

  她為了他夾用方便,已經先把鮭魚切成小塊,去掉魚骨了。還好他沒連這一點都要計較,否則他應該已經餓死了吧。

  “是你太講原則了。”

  “不是我難伺候嗎?”他冷哼,端著碗吃了一口飯。

  “怎麼會呢,你什麼都自己來,天底下應該沒一個『看護』像我這麼輕鬆吧?”只除了偶爾要忍受他的“騷擾”,還要擔心他“減肥”過度以外,她是不覺得他難伺候。

  他突然“砰”地一聲重重放下碗筷,摸著拐杖站起來。

  “天下?……怎麼了?”平常已經吃不到半碗飯了,現在才吃一口,他是想“成仙”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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