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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飛香……”這深埋於心的名字,在今日第一次喚起,吐出唇齒的不是聲音,更是數千個日子以來低回的夢囈。

  阮飛香櫻唇微張,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

  他變得成熟了,眉宇間不復當年單純真情的模樣,生活的淬煉讓他成了一個真正的男子,少了書生的執著頑愚,多了機敏的世故練達,即使如此,他的眼中仍在望向她時,洩漏了憂鬱與莫名的癡狂,不可否認,這樣的佟曉生……更加撩撥著她易感的心靈。

  “告訴我……你去哪裡了?”好半晌,她所吐出的,竟只是這句話。

  “去哪裡了?”佟曉生聞言,有些不知該從何說起。“哪都去了,也哪都沒去。”

  哪都去了,也哪都沒去?這是什麼回答?

  佟曉生似乎看穿她心底疑惑,雙眼熠熠生輝,泛著奇妙的溫柔。

  “人,去了各處各地;心,卻始終留在這裡……”他說道。

  阮飛香愕然相望,直為他那直截了當的心事吃驚。

  “你……未曾考取功名,我,我以為你……”

  佟曉生豁達的一笑。“功名與我無緣,其中緣由更是說來話長,只是,我從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你居然為了當年的一句口頭之約,還是來了……”

  阮飛香被他那深深的注視看得有些羞赧,直覺移開了目光。

  然而佟曉生卻不自覺地更走近了幾步。

  打小,父親就跟他說,他有一個靈慧秀美的新娘,姓名阮飛香。打從那一刻起,那詩意的名字就刻入了他的心房,再也化散不開,即使遭受她母親無情的對待,他卻還是無法死心。

  是緣還是孽,誰明白?

  “我只是希望你過得好。”阮飛香試圖以再平淡不過的口吻回答。

  佟曉生頓了一下,凝視著她鵝蛋般光滑白潤的臉龐,看她的打扮穿著,依稀當年模樣,莫非……她尚未婚配?

  “飛香,為了我,是否耽誤了你?”半晌,他終究開口問道。

  阮飛香身子一顫,咬了咬下唇。

  “這是我自己的意願,和你沒有關係。”話一出口,她自己也嚇了一跳。

  佟曉生聞言默然。

  兩人就這麼各懷心事的站了一會兒,後頭卻突然傳來急切的跑步聲和呼喊聲。

  “小姐、小姐?!您在哪?”

  阮飛香抬起頭來,喃喃地道:“是春雨來了,她在找我。”直覺掃視了佟曉生一眼。“既然你很好,那我……”語音未落,她轉身欲離開。

  佟曉生見狀,怎能放她走,一時情急,便拉住了阮飛香纖細的手臂!

  “飛香!別走!!”

  “你……”阮飛香長這麼大,何曾讓異性男子碰過一根手指頭,見他如此,一顆芳心又羞又惱,白玉般的臉蛋都紅了。

  “男女授受不親,你快放手。”

  “我不放,我放了手,你就要走了。”佟曉生固執得很!

  阮飛香卻不看他,只覺握著自己手臂的力道大得駭人,她又酸又疼又麻,簡直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不走,又能做什麼?”

  望著她著急的模樣、在額前晃動的劉海、微微緊張的表情。啊……螓首蛾眉,這樣的一個人兒他一直牽掛在心,如何放手,怎能放手?!

  “飛香,看著我!”

  聽見佟曉生那麼一喊,阮飛香陡然安靜了下來,他的聲音恍如一種可以催眠她、控制她的武器,使她完全無法抵抗。

  “讓我為你做點什麼……”佟曉生道。

  阮飛香沉默了一會兒,這或許是她最低限度的抗議。

  “飛香……”

  “讓我回家吧!”好半晌,她才抬起頭來,痛楚地凝望著他。

  難道要她開口嗎?他為什麼不說,不說要重新上門求親的話呢?為什麼?如果他不說,那是否代表他對她的感情,已剩下探望故人那樣的單純?既是如此,為何他的眼底盡是那種會讓她誤解的溫柔眸光?為什麼?

  她細緻的嗓音優柔地傳進佟曉生耳中,不自覺的,他松了手。

  就在這個時候,春雨也尋到此處,一臉慌慌張張的,一時間竟也沒注意到小姐和一個陌生男子站在一塊兒。

  “小姐……小姐,家裡來人啦!”

  阮飛香仍猶如在夢中,視線與佟曉生的膠著著,耳裡聽不真切。

  春雨見狀,索性直接道:“小姐,家裡來人,說是大少爺出事了,咱們快些回去吧!”

  此話一出,阮飛香和佟曉生俱是一愕,一時間也來不及問個清楚,春雨便將主子給連拉帶拖的領走了。

  只余佟曉生,站在漆暗的花園小徑上,悵惘的神色似是不舍,卻又像在沉思著什麼。

  一群兇神惡煞模樣的大漢,無預警地進了阮家大宅,無視於家丁的請求怒駡,大剌剌地登堂入室,起手動腳,摔瓶子摔碗地鬧了起來。

  當胡氏回到家看見這副景況時,饒是她多麼冷靜,藏在袖裡的手卻握拳握得死緊。

  “這是怎麼了,還有王法沒有?”她緩緩走進大廳,開口便冷冷說了一句。

  為首的張魁緩緩轉過身來,見胡氏來到,嘴上露出冷冷一笑。

  “阮夫人,咱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您幹麼臉色這麼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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