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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白黃聯親,永結友好。”念著那張信箋上的字,白夫人心中隱約不安。

  這荷包是從那只狗身上取下的,那只狗的主人豈不就是黃家的人?黃家夫婦已經不在,那也許就是黃家的女兒。那怎麼行!不能讓他們相遇——“兒子!不要去!”白夫人慌張的將兩個荷包塞進袖裡,急忙趕到了前院,只見白樂天正準備上馬,身旁小廝牽了一群花色不一的小狗,正吵鬧的吠叫著。

  “娘?”白樂天見白夫人一臉驚恐的朝他奔來,正一頭霧水,不料被小廝牽著的傻皮見到白夫人,鼻子靈敏的嗅著,忽然就豎起尾巴,大聲朝她吠叫起來。

  小廝喝止傻皮,它卻更激動的開始想掙脫,小廝手里拉著五、六隻狗,一時沒抓緊,便讓傻皮硬拉開了他手裡的麻繩,朝著白夫人沖去!

  “娘!小心!”白樂天驚呼,連忙上前阻攔。傻皮飛也似的撲到了白夫人身上,白夫人嚇得跌坐在地,雙手護著臉直喊救命!但在傻皮一陣亂嗅亂扯之際,白夫人忽然發覺這只狗的目標不是她,而是自己袖裡那兩個荷包。

  “還給我!”見傻皮咬住了荷包就想走,白夫人顧不得自己一身狼狽,連忙伸手抓住系荷包的紅繩不放。傻皮緊咬著荷包不肯放,齜牙咧嘴的朝她發出警告的低鳴。“你這只野狗!快還給我——”

  白樂天跑來拉住白夫人,家丁們抓住了傻皮,卻見他們一人一狗扯著荷包的兩端,一個不肯鬆手,一個不肯鬆口。

  “娘,你這是幹什麼?你快鬆手,不然就要受傷了。”

  雙方僵持許久,終於白夫人再也抓不住了,兩手一松往後倒去。白樂天即時扶住了母親,但白夫人還是唉唉叫道:“我的腰啊!野狗,還我的荷包來呀!”

  白樂天被他倆搞得莫名其妙,走到傻皮旁看看它到底咬走了什麼貴重東西,讓母親這樣心急?“唔,這荷包本是這只狗脖子上戴著的,娘你為何要跟它搶?”白樂天問著,卻忽地愣住了,蹲下去靠在傻皮身旁仔細一看——“怎麼有兩個荷包?而且一模一樣!這是你的荷包嗎?你怎麼會有跟這只狗身上一樣的荷包?”

  “啊?不,那不是我的!方才是我看錯了!”白夫人的驚慌失措和心虛全寫在臉上,教白樂天愈看愈懷疑。

  “娘,”白樂天走到白夫人面前,揚著一張再陽光、再燦爛不過的迷人笑臉,半哄半威脅地笑道:“自我十歲懂事開始,您老人家就沒一件事騙得過我了。現在快老實跟我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第五章

  馬車裡,白樂天與丁守竹相對而坐。自離開白府後,一路上白樂天不發一語,薄唇抿成了線,眉頭緊皺,底下那雙眼睛卻偏偏仍像在微笑似的彎著。丁守竹若不是從剛剛就一直伴在白樂天身邊,知道他此刻的心情是再惡劣不過了,不然不論是誰看到他那雙笑眼,一定都會以為他的心情天天都這麼好呢。

  身為他的好友,深知他雖生性樂觀豁達,卻有兩個致命傷不可觸犯——一就是他養的那幾籠子寶貝雀鳥,二就是他堅持的誠信。“白兄啊……”

  “你不用說了,我不會輕易原諒我娘的。爹幾年前過世了也就算了,娘竟然瞞我瞞了那麼久。”要不是那只狗,要不是那兩個荷包,他這輩子都不會知道原來他曾跟一個姑娘訂有婚約。而向來認為做人最應重誠信的他,竟然因為他這對唯利是圖的爹娘而成了背信之人。

  “當年萬彩染坊是蘇州最大的染布坊,能染出全蘇州最漂亮的布,你爹為了壯大咱們的布莊,不但與萬彩染坊的黃當家結拜為兄弟,還相約兩家子女年滿十五之時便結為夫妻,使兩家永結友好。交換這對荷包,就是為了證此婚約。

  “只是世事難料,你出生沒幾年,萬彩染坊在承辦官布的時候出了岔子,宮裡大婚用的千匹錦緞不知為何全給染壞了,大家都猜是其他眼紅的染坊,偷偷找人在萬彩染坊的染缸裡加了過量的鹽才會這樣……總之當時龍顏大怒,降罪黃家。你也知道你爹多看重他的布莊,白雲布莊那時候運勢正好,你爹怕受黃家牽連,便決定要跟他們解除婚約,斷絕往來。黃家曆此劫難,家道中落,黃夫人因病過世,後來又隱約聽說黃當家在一次旅途中發生了意外,咱們從此失去了黃家的音訊,這婚約也就不了了之……

  “娘也不是要騙你,只是這事發生的時候你才五歲,哪裡懂得這些?既然你爹已經決定不要這樁婚事,也就沒必要再跟你說,那荷包我就鎖著了。誰知過了這麼些年:竟然會再看到另一隻荷包。當年黃家的女兒,如今……”

  白夫人無奈的解釋仿佛還在耳邊,一言一語在白樂天腦裡亂哄哄的衝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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