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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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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是了。”鐘傅微笑道。“你想不想──去看看那些受你恩惠的人?” 城郊老石村,地處偏遠,景色荒涼,幾幢屋瓦殘破的房舍零散佇立著,曬衣竿上幾件滿是補軒的舊衣被風吹得搖搖欲墜。 “這裡就是貧民村……”官朝海伏在馬車窗邊探頭往外看,輕聲喃道。 貧瘠的空地上,幾個顫危危的白髮老婦駝背低頭曬著菜幹;破屋底下,有個雙腳殘廢的清瘦男子躺在竹椅上,眼神空洞;巷口幾個灰頭士臉的孩子們正幫著他們孱弱的娘親編著竹籃,嘴裡唱著不知哪兒學來的曲兒。 年剛過,這個地方卻沒有一絲年節喜慶,只聞得到一種清寒窮苦的氣味,和城裡那種富貴升平的氣氛相差實在太遠。官朝海從前只是聽聞,從沒有親眼見過,此刻她的心中滿足震撼。 她深在閨中,不識民間疾苦,正如桂花賊所言,她出來闖蕩江湖,只是為了遊玩、為了透口氣,為了搏一個俠盜的虛名,就連偷偷讓鐘傅授她武功也是出於偶然。她為這情景感到震驚,桂花賊對這情景一定早就見怪不怪了。 “先前你交給我的東西,我命人悄悄變賣了以後,都拿來分送給老石村裡的貧戶了。”鐘傅說著,一陣風忽然吹來,令官朝海鬢邊的髮絲隨風飛揚,絲絲拂過他的面頰。 鐘傅情不自禁,正要伸手觸摸,官朝海卻剛好轉頭朝他道:“鐘大哥,咱們能不能下車?我想看清楚些。” 鐘傅答允了。 阿黎扶著官朝海下了馬車,鐘傅為了安全起見,仍命小廝隨侍前後左右。官朝海一行人本來就衣著不凡,如此陣仗排開,更是惹得老石村的村民們頻頻回首注目。 官朝海慢慢走著,仔細觀察這些住在貧民村的人們,他們的破衣、他們的倦容、他們的病體,還有偶爾出現那苦中作樂的笑容,都令官朝海感到心虛與難過。桂花賊是親眼見到了這些,所以成為俠盜,她飛天女賊該要多汗顏才是…… 瞧出官朝海的低落情緒,鐘傅安慰道:“這些人為何成為貧民,與你無干;你生在富裕之家也不算是過錯,你若因見了他們可憐而怪罪自己的福氣,那我可不再帶你來這兒了。” “不是的,鐘大哥,我並沒有那麼想……”越過鐘傅身後,官朝海瞧見一個婦人背上背了個孩子,肩上又扛著兩簍子蕃薯,一時重心不穩,腳一扭,就要跌進路邊大溝去。官朝海緊張了一下,差點要施展輕功去救她,便見一個身影閃到了婦人身旁,即時扶住了她與她的孩子。 “小心啊,吳大嬸。”男子將婦人扶穩了,又替她將簍子拾起,站在他身旁的一個小女孩幫著撿起落在地上的蕃薯。 “謝謝你啊,沐公子。”婦人感激道,背上的孩子卻開始啼哭。 “春寶給嚇著了。”沐溫川微笑著,伸手逗弄那孩子。“這幾日蕃薯湯的生意還好嗎?” “稱不上好。”婦人苦笑道:“但比起以前真是好太多了,多虧有俠盜桂花賊的幫忙;最近還曾收到一個署名為『飛天女賊』送來的救濟錢銀,本來我還在苦惱春寶這病不知得看多久的大夫,光是藥錢就夠嚇人的了,現下暫且可安心了。” 官朝海看得愣住了,待她再回神,竟不自覺往阿黎身後躲── 那不是前些天在福良寺遇見的那對父女嗎?他那身素雅的長布衫依舊掩不住他出眾的風采,瞧他那溫文儒雅的舉止,聽他那柔軟悅耳的嗓音,不過第二次相逢,她竟將他認得如此清楚! 他們怎會出現在這兒,又跟這兒的居民熟識?莫非他們也是老石村的村民? “小姐,你做什麼要躲?”阿黎奇怪道。官朝海正想解釋,誰知沐溫川與那婦人道別後,便往她們的方向走來,鬼鬼祟祟的官朝海與她身後那一大群隨侍自然映入了沐溫川眼簾。 “爹爹你瞧,是那個跟我搶香包的惡婆娘。”小阮認出官朝海,立刻大聲道。 官朝海臉上驀地一紅,阿黎立刻上前護主。 “哪來的野丫頭如此無禮──啊?小姐,原來是他們!” “小阮,不能這麼沒禮貌。”沐溫川輕斥小阮,又朝官朝海拱手賠禮。“小阮年紀小不懂事,請姑娘別見怪。” “朝海,你認識他們?”鐘傅皺著眉頭,懷疑的觀察著沐溫川。 “不認識。”官朝海否認道,推著阿黎要走,卻見小阮一手護著胸前新買的香包,一手拉著沐溫川道: “爹爹,咱們走,免得這惡婆娘見了你買給我的香包,又要跟我搶。” “不會的,這香包是我買給你的,這位姑娘是大家閨秀,她就算再喜歡也不會跟你搶的。” “可是上回她硬是跟我搶,好野蠻啊,爹你還說她不害臊呢。” 越聽越惱,忍呀忍啊忍不住!官朝海匆地轉身上前擋住了沐溫川。 沐溫川眼一瞄官朝海,臉上依舊帶笑,刻意放輕了的口氣,卻是不真誠的。 “姑娘,你不會真的這麼野蠻吧?” “她才野蠻呢。”官朝海抑著怒氣,儘量維持表情的和順。“人窮不能志短,就算沒有錢,也不該用偷的。” 沐溫川一愣,狐疑道:“在下不明白姑娘所言。” “我說的是她──這個小惡人上回在福良寺前偷了我的荷包。” 沐溫川聞言,低頭看了眼小阮,道:“小阮不會的。” “你問她吧。那日你們要離開時,她往我身上故意一撞,就是她下手行竊的時候了。”本不想與這小惡人計較,但她口口聲聲稱她是惡婆娘,她可無法忍受。“不過幾個銀子,本來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我看她伎倆純熟,恐怕不是第一次。” 沐溫川見官朝海說的信誓旦旦,不像是在說謊,沉吟了一會。 “小阮,前些天你說在路邊撿到了個荷包,裡頭有點碎銀子,你拿去送給廟裡的婆婆了──那荷包,真的是撿來的嗎?” 官朝海見沐溫川口氣依舊和緩,只是,收起了微笑的臉頓時看來冷峻似冰山,就連她看了也微微生畏,更別論那個已經心虛了的小阮。 “爹……我只是想學桂花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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